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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部分

。她其實想要更多的時間,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福王怕死人之常情,聖上活著太子不會動他,聖上死了,太子畢竟有大義,不定想得出什麼損招。尤其是庭瑤不得出門,訊息都過了二手,緊急時刻根本指望不上福王的反應能力。三年應是她能爭取到的最長時間了。

庭芳喝了口茶,壓下心中的急躁。奮起直追,等於是強行改變一個國家的生產關係,談何容易?也虧得是聖上一直作死,鬧的天下大亂。不然先太子那樣的仁君再守幾代江山,大家一起完玩。理了理思緒,庭芳緩慢開口:“今年底,南昌城大抵是能吃上飯。還有一個多月過年,能蓋三分之一的房屋了。大夥兒彼此借住一下,都還湊活。”

提起修屋,錢良功嘆息一聲:“江西水土豐饒,人口眾多。有好事者還笑話南昌人似老鼠一般能生。養活不了的那許多人口,往安徽江南打短工以為生。前日看戶籍統計,水災前十二萬戶,約合六十幾萬人口;這回統計……”錢良功幾乎說不下去……見眾人看著他,他才緩緩說道:“將將二十萬。戶戶都有死傷,丟了孩子的更不計其數。再問才知道,許多已逃過水患的,病死餓死,還有被野獸叼走的。不提原先隱匿戶口的那許多人,如今按人頭髮口糧,都只冒出了二十萬。今年的水患,唯有慘烈形容。”看現場是一回事,結合了戶籍資料,又是另一番難受。尤其是朝廷賑災不利,災後死的比當下淹死的還多。

眾人一時都沉默了,知道經濟復甦會引的人再生人口。可畢竟人不是物件,再生下來的,也不是原先的了。幾個人心裡都知道,如今統計的活口還做不得數。一個冬天過去,不知凍死多少。大災之後的易子而食,亦反映不到紙面上。走在街頭,已很少見女孩兒。民間女子沒有深宅大戶的規矩,滿街的亂竄。現不見了,不是死了就是賣了,再不然,就是吃了。牙婆滿城走,不堪重負的南昌城知道了也不管。能帶出去些許叫大戶人家養活,也是省了南昌一地的口糧。

庭芳不由想起了夏波光。把她賣了而不是吃了,算是仁慈。所以夏波光還想找他們,還想幫他們。餓極了的時候,不吃她,終究是疼過她的。在會芳樓時固然有她這樣滿心不甘只想著逃跑的小姐,也有慶幸有口熱飯的災民。不去想,就覺得離的很遙遠;細想想,便知南昌城內哪個巷子都有半掩門的生意。最殘酷的是哪怕半掩門的生意都並非你想做便做。捨得下良家的那張皮,還得月月奉上行會錢,入了分子養活了幫會,才許你營生。不聽話的砸你個稀爛,打死了往江心一拋,找誰說理去?原就是死了男人沒靠山的才做那沒有回頭路的生意,可不只能乖順的忍麼?

工業文明的發展是一部血淚史,這句話沒錯。可是沒有工業文明,感覺更加血淚。外間的工程隊,都是沒錢可拿的。兵丁待遇稍微好些,有家室的只得從嘴裡省下糧來。能保的只有有生力量,老弱病殘在這個月裡,應該又死了許多。屍體不消說,早被吃的乾淨。是以庭芳一直沒答應下官夫人與本地望族的宴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她沒見著還吃的下,見著了哪裡動的了筷子。到底,跟叢林社會洗禮的古人不同。

幾個人緩了一陣兒,復又商議起別的。江南富庶,此番又沒遭災,什麼行當都有。房知德帶來的鋼材都是已鍛造好的鐵軌。他才下船,在家歇著,徐景昌就忙不迭的往外頭去看著鐵軌裝卸。房知德忙叫住徐景昌:“能卡住鐵軌的木輪且不消做,我定製鐵軌的時候叫人瞧了好一番熱鬧。跟著就有木工廠做了來,他們的船小,最遲後日也到了。咱們手頭可有現銀?”

一省首府,哪裡就少了那點子現銀了?徐景昌鬆了口氣,做車輪與鋸木頭還不一樣。弧形的東西比方的難做,要快速做出車輪,還得研究新的機械。實在有些不湊手,且沒考慮到那份上。庭芳狠讚了房知德一句:“二哥哥越發老練了!”

房知德笑道:“不然怎麼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呢?你們且等著看我日後的出息!能中舉的一百個也沒有一個有我會辦事。”

說的大家都笑了。徐景昌出門去忙,周毅也是一攤子事。房知德行船千里,累的狠了。不過是仗著年輕,還能繃住。散會後庭芳忙打發他去休息,有事明兒再說。

回到房中,庭芳先問君子墨:“他們幾個的功課如何了?”

君子墨反笑道:“今兒倒是她們教我打算盤。往常不曾學過。”

庭芳奇道:“那你怎麼管的家?”

君子墨嘆了一聲:“都是他在管。我們打小兒在一處,他會了我便懶的學。到如今才知道,什麼都不如靠自己抓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