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富庶,奢華無比,杜霜醉也算見識過大世面,還是不免為商家的奢華感嘆。因著此地天暖,雖說是十一月的天氣,可滿園蔥翠,百花盛開,竟和春夏沒什麼分別。
商家今日宴客在花園裡,搭設了涼棚,鋪了紅毯,擺了桌椅,還搭了一座戲臺。杜霜醉等人只是來錦上添花的,一時還沒有她們的事,便都堆在不遠處的亭臺裡,團聚而坐,喝著茶水,嗑著瓜籽打發時間。
離的遠,只聞戲臺上的吚吚呀呀聲,根本瞧不清在座諸人都是誰。
胭脂樓裡派出了十二個姑娘,除了胭紅、翠紅、濃紅、脂紅是四大頭牌,其餘諸人都是跟著湊數的。那邊酒過三巡,胭紅四人便應召前去斟酒,剩下的也只能幹看著,說些酸話。
杜霜醉這等沒什麼身份的,就和個粗使丫環差不多,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只能縮在角落裡儘量忽略自己的存在感。
是到了午後,眾人才被傳喚過去。
杜霜醉偷偷瞧了一眼,見胭紅四人正坐在四個衣著華麗的男人身邊,巧笑倩兮、眉目宛然,偶爾倒倒酒,拿拿水果,笑的格外脆快。
為首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身量微微有些胖,卻很有不怒自威的架勢,連看也不怎麼看,就道:“把你們擅長的曲子唱幾個。”
杜霜醉只會彈琴,唱曲輪不到她,便只低頭站在人群最後,聽著軟語嬌媚的小曲一首一首的唱遍,她頭都暈了。
正沉悶間,忽聽的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來來去去,總是那麼幾首,怪沒意思的,來點別的吧。”
商老爺便擺手讓唱曲的姑娘們下去,道:“彈兩首曲子吧。”
最先上去的是個叫醉紅的,她擅琵琶,站定了,朝上行禮,調好了弦,彈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上首的老爺們似乎很滿意,還賞了她一杯酒。
剛才開聲的那男子又笑道:“徐爺歷經風雨,想必對這些曲子早就膩煩了,誰彈一曲十面埋伏?”
杜霜醉很想表現表現,可惜她於琵琶之道實在不擅長,也只好不吭聲。還是醉紅上前,彈了一曲十面埋伏。這一曲十面埋伏和剛才那首春江花月夜差的遠了,她彈不出那種風聲鶴唳的意境。
杜霜醉正在發呆,忽聽得有人開口道:“你會彈什麼?”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那麼一點熟悉,杜霜醉一震,本能的要抬頭,卻又怕失望,硬生生忍了,沒動。
沒人答話,半晌,有人推了一把杜霜醉,她才醒過味來,那人問的是自己。她只好福了一福,道:“我只會彈琴。”
“那就揀你擅長的彈兩首。”
杜霜醉應是,手心裡全是汗。等人把琴擺好,便跪坐下來,略沉吟了下,彈了首《酒狂》。這首曲子是東晉名士阮籍所作,很形象的描繪了酒後之人醉意恍惚的神態和蹣跚行進、步履踉蹌的醉酒者的形象,同時也抒發了鬱郁不得志,寧願長醉不願醒的情懷。
杜霜醉不敢說自己彈的有多好,只能算是中規中矩,果然一曲彈罷,並無人注意,她不知怎麼,竟然默默的吁了一口氣。
是幻覺吧,要不就是錯覺,怎麼可能是他?
她恍恍惚惚的退後,再接下來有人又彈奏了幾首曲子,她們便又被攆回了亭子。從頭到尾,杜霜醉也沒機會抬頭看一眼那熟悉聲音的男人到底是誰。
如果不看,還能當是自己聽錯了,如果看了,若果然不是,豈不更失望?
就算是他又如何?在陌生的東海城,一個普通的青樓伎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昔日杜家二娘子聯絡起來。
到了這會兒,杜霜醉已經不是那個軟弱的只會哭的女孩子了。她撫著被這南方冬天的風吹的有些涼的雙頰,輕輕吁了口氣。
她不知道該對未來作何想法。
這一場變故,生生把她和從前的人和事再度割裂開來。她和許七本就中間隔著重重阻礙,現下又多了一些。如果他知道她曾經身陷青樓,他會怎麼想?
換成杜霜醉自己,她都不能不懷疑對方。
所以說,現下兩人天遙地遠,不知對方生死,其實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她和許七還真是……有緣無份。不過原本她也沒想過一定要和他終成眷屬,命運驅馳,她也不過是走到哪兒算哪兒,起碼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不曾後悔過,至於她和許七最後結果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但願他事事遂心,事事遂意。
龜奴大概是領了錢,笑眯眯的走過來道:“打起精神,都回去了回去了。”
眾人不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