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傳了過來,可她的視線已經迷糊了,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努力看向了聲源處,直到腰上被人抱住,纏上了繩子,直到她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趙十九……是趙十九……
本能告訴她,一定是他。
她依稀有些感覺,終於要得救了。這個時候的感覺很複雜,她想要大哭一場,又想哈哈大笑幾聲,可卻連手指頭都動不了一下。直到那個人緊緊地擁住她,吻住她,然後他帶著她往上游去,她的意識才終於徹底地脫離了靈魂。
“阿七!”
徹底暈厥過去之前,她腦子裡最後的意識是鋪天蓋地的水,有人從冰冷的水裡撈起了她,而她落入了一個同樣冰冷的懷抱,整個大地都很平靜,風雪沒有停,耳邊有一陣陣的呼喊聲,有人在喊殿下,有人在喊她,好像整個營房都被驚動了……
……
“快,叫孫正業。”
趙樽快步走入營房,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臉色蒼白一片。那是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蒼白,恐懼,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緊張得像一頭掙扎在生死邊緣的野獸,誰也不敢靠近,生怕下一瞬就會被他伸出的利爪撕碎。
“主子,您先把衣裳換了吧。”
鄭二寶看著全身溼漉漉的他,心疼搶步上前。
趙樽沒有回答他,一直盯著懷裡昏迷不醒的夏初七,看著床上一動也不會動的夏初七,伸手挪近了火爐。
“主子。”嚥了咽口水,鄭二寶又嘮叨了一嗓子,“您這樣受了寒,身子如何熬得住……”
“滾!”
趙樽猛地回頭,赤紅的雙目幾乎要在他身上戳出幾個大洞,嚇得鄭二寶脖子一縮,什麼話也不敢再說,只把一件狐皮大氅拿過來披在他的肩膀上,卻見他肩膀受驚的抖了下,終是軟下了聲音。
“去,下去準備熱湯。”
“是!”鄭二寶下去了。
“你們都下去。”
趙樽又屏退屋子裡的人,吩咐陳景守在帳外,他急快地換掉了夏初七身上溼漉漉的衣裳。在解開她貼身的裡衣和束胸時,一雙手幾乎都在發顫,卻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只是盯著她烏紫的嘴唇,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衣裳。
“阿七,阿七……”
他聲音低啞不堪。
可榻上的人卻沒有辦法回應他。
她幾乎沒有了呼吸,已然休克過去。他搖了她幾下,幾近狂亂地把她抱起來,按壓在自己膝蓋上,使勁兒拍著她的背,摳她的牙關和喉嚨,看著她口鼻處不停溢水,他的喉結,在狠狠滑動……
好一會兒,等她終於不再吐水了,他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回榻上,讓她伏臥在枕頭上,不停順著她的後背,緊張得牙齒都在抖。
“阿七,你醒醒……”
“阿七,你不是小神醫嗎?你怎會醫不了自己?”
“阿七……阿七……”
“爺!老朽來了……”
孫正業幾乎是屁滾尿流的滾進來的。
“快!”不等他說完,趙樽就打斷了他,“快救救她。”
孫正業拎著醫箱,瑟縮著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主子爺,心道,急救溺者的法子,您不都做了嗎?可他敢想不敢說,搶步上來,替夏初七把了把脈,眉頭蹙緊,膽顫心驚的抬頭。
“爺,她體溫已失,呼吸全無,怕是不行了……”
“你再說一句。”趙樽像是暴怒的野獸,恨恨地瞪著他。嚇得孫正業面色一變,身子哆嗦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朽,老巧推斷,她心頭應還留有微熱,如今只有一法……”
“快說!”
老孫頭越急越緊張,越緊張牙齒越打顫,越跩文,“孫思邈在《千金方》中說過一個法子,讓活人與溺者一同脫光身子,以活人熱身抱暖溺者,熨心回氣。”
“別無他法?”
“該有的救治法子,爺您已經做了。”老孫頭被他冷鷙的樣子嚇到,戰戰兢兢的說著,兩排牙齒在不停打架,“剩,剩下的,只,只能聽天由命!”
“好一個聽天由命!”趙樽死死盯著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拳頭攥得青筋直露,突地暴喝一聲,“滾,要你何用?”
“是是……這就滾。”
老孫頭夾著尾巴下去開方子熬藥去了。
趙樽臉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夏初七,慢慢地褪下身上早已溼透的衣袍,一步步走近,低下頭,聲音低沉沙啞。
“阿七,爺對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