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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部分

耳朵邊上,有無數個聲音在輕喚她,每一個地方,都有趙十九存在過的痕跡。她腦子一陣陣發暈,站在偌大的正殿裡,看那雕樑畫棟,看那翠閣朱闌,她不能自抑地緊攥了手心,一雙眼睛溫熱得仿若快要滴出鮮血來。

有他的日子,她從無煩事掛心頭。

不管她要做了什麼,都有一片趙樽為她撐起的天,從無風雨從無坎坷。她天不怕,地不怕,只因有趙十九。可他卻死了,那些賤人,他們把他害死了,也把她的天推得坍塌了……

從此,她不得不為小十九撐一片天了。

“楚醫官,你稍等我一下。”田富習慣了舊時的稱呼,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他把夏初七迎入客堂坐下,自己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回來,他回來了,欠著身子遞給她一摞紙質的東西,恭順地道,“這些都是主子爺出征前交代給我的。爺說,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便去誠國公府,把這些東西都交給景宜郡主。我前些日子過去,剛好聽到景宜郡主歿了,還傷心了一回。原以為再無機會辦妥爺給的差事……沒想還能見到你,我這是死而無憾了。”

田富說著便去抹眼淚兒,泣不成聲。

“這是什麼?”吸了吸鼻子,夏初七強自鎮定,顫抖著雙手拿起那一摞東西來,一張一張地翻開,再也忍不住,嘴唇和牙關敲擊得咯咯作響。

“趙十九……”

那些東西不是旁的,而是她以前開玩笑時說過的,他的地契、田契、房契、錢莊的銀票,還有晉王府裡金庫的鑰匙。除此之外,田富還交給她一封趙十九離京前留給她的信。

他道:“知你是一個喜歡錢的,爺征戰一生,身無長物,就這點家底,通通都給你了,往後你再刮,也刮不著了。不過,你若是不敗家,倒也足夠你實現夢想,養小白臉,走上人生的巔峰了……”

他還道:“阿七嫁人,定要選好良配,不是人人都像爺這般英明神武的,也不是人人都會待你好。俗話說,女怕嫁錯郎,一步行錯,只怕步步都是錯,這些錢財也保不了你富足一世。好生憐惜自己,切莫輕信男人的話。”

他還說……

他說了許久,不像一個未婚夫婿,倒像一個父親。

絮絮叨叨的,他信裡的交代,也不像平素冷言寡語的趙十九,更不像是在交代他的身後之事,卻像是在囑咐一個將要出嫁的女兒……

夏初七手指顫抖不止,咬著嘴唇,心在滴血。

那一字一字,幾乎都是在挖她的心肝肉。

那一夜他就要出征了,在誠國公府的景宜苑裡,他在她閨房裡過了最後一夜。那一夜,她想盡辦法纏著他要與他一同北上,他說什麼都不願。她死皮賴臉的要把身子給他,他卻把她給綁在了床頭。他說:“我如今能為你做的,便是保住你的清白身子,一旦我有什麼不測,你還可以許一個好人家。”

那一夜的話,幾乎句句都在耳邊。

“趙十九,記好了,去了北邊,不許去釣魚了。”

“嗯?”

“萬一又釣上來一個楚七,怎麼辦?”

“釣上來,爺就煮著吃了。”

“……”

眼睛溼潤模糊,她有些看不清東西了,卻是笑著問田富。

“富伯,我可以去承德院嗎?”

田富哽咽著嗓子,“自是可以。”

自從趙樽去世之後,承德院再無旁人進去過。平素裡只有田富一個人親自打理。將她送到承德院的門口,田富垂手而立,識趣地留在了原地,低聲道,“楚醫官,我就不進去了。”

他不想打擾她。

而這般,自然也是夏初七的想法。

不需要她的吩咐,晴嵐也靜靜的留在了外面。

推開帶著一股子熟悉氣息的木門,夏初七慢慢地踱了進去。

還是那樣的擺設,一點也沒有變化。花梨木隔出的兩個次間,紫檀木的傢什,古玩玉器、珊瑚盆景、青花瓷瓶、龜鶴燭臺、金漆屏風……靠窗的炕桌,擺放整齊的蘇繡軟墊,一個紫檀木的棋秤……鋪天蓋地的熟悉感向她壓了過來,她幾乎喘不過氣。

“趙十九,我又回來了。”

她輕輕喊了一聲,平靜地走了進去。

走入這個他倆以前常常相伴的地方,往事歷歷在目。那一碗鮮美的鴿子湯,那一些吃了巴豆跑著茅廁與他吵架的日子,那一件一件零零碎碎的片段拼湊一般擠入大腦,不知不覺主宰了她的意識。

“趙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