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清芷太不瞭解他。趙樽最討厭受人脅迫,不論是何種形勢的脅迫。
只見他冷臉一黑,雖說吃了趙梓月的藥,反應卻未遲鈍,袍袖狠狠一揮,那謝清芷便撞在了他手臂上,整個人彈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撞得那青瓷的花瓶滾了兩圈兒,碎了個七零八落,也把剛剛聽到訊息闖進來的趙梓月給嚇得尖叫了一聲兒。
“十九哥……”
趙樽眸色赤紅,可赤紅裡又滿是冷意。
他看了趙梓月一眼,什麼話也沒有對她說。直接一拂袖子,轉身出了屋子。
“回宮前,不許公主出青棠院。”
哇啦一聲兒,趙梓月被他的樣子給嚇住,聲音嗚咽了起來,想要上去拉他,可看著他寒得透骨的身影,卻又是不敢。
“十九哥,你聽我解釋……”
她大聲兒哭了起來。
十九哥對任何人都不算太親近,可他以前待她是極好的。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她發過脾氣,而他曾經有過的暴怒樣子,她都快要記不清了,更是想都沒有想過,會是對她這樣兒。
那種孤傲寒冷,像是他涼透了心。
又像是,他再也不會對她這個妹妹好了。
“十九哥,梓月錯了……”
哭喪著臉,可她怎麼哭,都沒有哭回來趙樽的安慰。抹著眼淚,她滿肚子的委屈都找不到地方發洩,看著地下的謝氏,吸著鼻子狠狠一跺腳。
“你也真是無用,怎麼連個服了‘入門歡’的男人都勾引不了?”
謝氏面色變為蒼白,卻是又笑了。
“是妾身無用。”
她的笑很複雜,有自嘲,有譏諷,也有釋然……
三年前,在她出府的前一晚,她孃親曾對她說過,男兒是鐵是鋼,女兒是水是泥,男兒的心再硬,也抵不過女兒的柔軟。只要她溫馴聽話,懂事體貼,晉王總會善待她的。
她孃親還說,男人要女人,大多不與情愛有關,在房闈之事上,也與男人的教養和道德無關,一個正當盛年精力旺盛的男子,怎麼可能長久的禁慾而不碰婦人?孃親希望她能成為晉王心裡那個人,為她爭一口氣,能讓她在父親面前多一份臉面。
一個婦人的好與壞,總是維繫在男人的身上。
她孃親如此,她也是如此。
所以,她總是聽孃的話,乖乖地等待,可一等三年,晉王待她薄麼?不薄。認真說來,不管哪個王爺府上的侍妾,都未必有晉王府上的來得輕鬆自由。她們不需要侍候主子,不需要去討主母的歡心,只要她願意,也不需要與誰勾心鬥角,因為誰也不比誰得寵……而她孃的話,卻從來沒有在晉王身上得到體現。可也就是那樣禁慾而自愛的趙樽,深深的迷住了她。
想曾經,她信心滿滿的入晉王府,對他充滿了好奇,充滿了探索,想要近一步,再近一步,直到信心一再被消磨,消磨了個乾乾淨淨,突然看見梓月公主遞過來的稻草,她想要抓住,瘋狂地想要抓住,想得忘了她孃的囑咐,要安分……
是她不安分,才有瞭如今。
打了一個冷戰,她知道,她沒有路了。
……
為了避免趙梓月那個小魔女來搞破壞,夏初七這幾日都睡在良醫所裡。平素要像今兒一樣累跑了一天,她一佔枕頭就能睡過去。可今兒白日裡她搞死了夏巡,晚上卻有些睡不安枕。
她救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殺過人。
這是第一次,雖然不是她親自動的手。
想象與實際其實有出入,殺人之後,心總是不太淡定。
她承認,自個兒還是太過善良。不好,不好,真的不好。
她扯著頭髮胡思亂想著,又拼命想要岔開思緒,不去想夏巡脖子上汩汩湧出來的鮮血和一雙瞪大的死魚眼睛。嗯,想她的青黴素。如今她已經收集了一批食物腐爛後生成的青黴,注入了她自行做出來的培養液裡。再過一些日子,便可以進行過濾和提純了。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而良醫所在晉王府的前殿範圍,離後面的承德院和青棠院都非常遠,所以那邊發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可這好不容易與周公見上面兒,突然覺得身邊的榻沿往下一陷,接著一個沉重的物體便壓了上來,嚇得她睡意全消,噌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誰!?”
“你家爺……”
低低的嗓音,帶著熟悉的韻味兒,頓時趕跑了她的瞌睡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