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三友像是看穿了他的不滿與敷衍,哈哈大笑著,話鋒一轉,“不過,趙樽雖勇,但到底兵力較少,且他匆忙起事,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要後援沒後援,除了擁有精良的火器之外,他還有什麼?若是戰事長久耗下去,他又如何拖得過我南晏大軍?”
蘭子安微微眯眼,“你是說……?”
耿三友笑道:“依我之意,對付趙樽,就一‘拖’字決。”
“拖?”蘭子安蹙眉。
“對,拖。”耿三友點點頭。
與他對視片刻,蘭子安心臟往下沉了沉,突然想收回先前的想法了——果然人不可貌相,這耿三友竟是個肚子裡有貨的。
先前他與晉軍對陣,之所以會打不過就退的原因,也在於一個“拖”字,這拖字也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對付趙樽的唯一一個好法子。
正如耿三友所說,若是硬碰硬,南軍不是晉軍的對手,他們能做的,便是堅持打持久戰,耗光趙樽的錢糧,以南晏天朝大國源源不絕的後勤保障能力來拖著趙樽,在這北方大地上與他玩貓捉老鼠,以逸待勞……
一念至此,蘭子安僵硬的面孔緩了緩,拱手微笑,“恕蘭某直言,之前蘭某與旁人一樣,直覺耿將軍無領兵經驗,恐非北征良將。但今日聽聞一個‘拖’字,蘭某不得不對耿將軍刮目相看,失敬失敬!”
“好說。”耿三友笑著擺擺手,突地凝目,“蘭大人,你道這良策是何人所想?”
蘭子安一愣,“何人?”
耿三友哈哈一笑,“定安侯,陳大牛。”
“什麼?”蘭子安抿緊了嘴。
耿三友看穿他心裡的懷疑,朗聲笑道,“我與定安侯是兄弟,這一點,想必蘭大人知曉。以前我在與他討論兵法之時,曾經感慨過,普天之下,何人能制住晉王鐵蹄,何人又能擋住晉王揮師?那個時候,定安侯便道,想要制晉王,唯有一拖,方可試試。我先前那些話,便是出自定安侯之口。”
蘭子安恍然大悟。
幾乎突然的,他就明白了趙綿澤為何要一心孤行的啟用耿三友。試想一下,臣工們能想到的東西,趙綿澤自然也想得到,可臣工們想不到的,他也已經想到了。
若論南晏武將,除了趙樽,當數陳大牛最為厲害。
不僅如此,陳大牛還非常瞭解趙樽。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瞭解”二字,有時比多出千軍萬馬還要管用——而“瞭解”二字,也可以嫁接到耿三友身上。
耿三友瞭解陳大牛,正如陳大牛瞭解趙樽。
“呵,有意思。”蘭子安淡淡一笑,起身為耿三友茶盞裡續了水,抬起眼眸時,眸底波光微微乍現,“咱們的皇帝陛下,何嘗又不是一個運籌帷幄之人?”
“那是那是。”耿三友抱拳還他續水之禮,又熱情地招呼他坐下來,用“官方語言”對趙綿澤進行了一番全方位大範圍的褒讚之後,突地壓沉聲音。
“蘭大人,陛下還有一言要我轉達。”
蘭子安輕“哦”一聲,靜聽下文。
耿三友目光微眯,“陛下的密旨,要蘭大人仔細參悟……”
蘭子安心裡一怔。
接著,他抬手,喝茶,笑了。
“看來耿將軍此行的任務,不僅要‘拖’趙樽,還要替陛下對我行監督之職呢?”
~
霸縣攻克。
趙樽於冬月初七晚間到達縣城。
戰後的晉軍隊伍修整了三日。其後,陳景領命繼續揮師南下,乘勝追擊,五日後,晉軍在霸州地區的地方軍屯,收編了南軍約兩萬餘人。
晉軍往南“收割”的路上,在雄州遇到了蘭子安與耿三友重新佈置的防守。只一日下來,便發現敵人換了防守之法。
南軍不再像先前那般猛打猛衝,他們似乎得到了某種戰鬥精髓,且戰且退,打不贏就跑,跑遠了又回來挑逗,與晉軍在霸縣、雄州、涿州、固定一線的縱深處來回攻擊,竟暫時性的牽涉了南下的晉軍。
戰場上風雲變幻,層出不窮。
這形勢看上去,像是晉軍大出風頭。
但實際損失,南晏的損失卻不大。
在風雪冰封的北地上,晉軍的後防線便是補濟線。相比起擁有萬里山河的南晏土地,晉軍的大本營北平府苦寒了多年,如何能與江南魚米之鄉比?
打仗是打錢,打仗也是打糧。
幾番膠著間,夏初七教給了趙樽一個南軍戰術的新名詞——“游擊戰”。對此,他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