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明過後便是一暗。
雷豫沒料到崔晞會突然答應,先是一怔,而後大喜,哈哈地仰脖笑了幾聲,接著一蹲身,竟真就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起身也不撣衣,只衝著崔晞擺了擺手:“那就這麼定了,當日見。”隨即吆喝了一聲,帶著自己那幫粗壯的手下上馬走了個乾淨。
崔晞看向燕七,臉上綻出個笑來:“你怎麼倒找過來了?我還說去尋你,卻被這蠢材絆住了腳。”
“幸好你被他絆住了,”燕七道,“那邊發生了踩踏,死傷了不少人,這會兒正清場,不讓遊人逗留了。”
“你掉下河了?”崔晞看著燕七溼漉漉的頭髮,身上衣服已經換過了,倒還好,就是一頭濃密的頭髮還在往下滴著水,崔晞伸手,將燕七頭髮上扎著的一片樹葉子拈下來,“去我車裡,先把頭髮絞乾。”
燕七就跟著他上了車,崔晞從坐榻下的抽屜裡取出一條大大厚厚的棉巾子,笑著和燕七道:“頭髮解開,我幫你擦。”
燕七果然開始拆頭髮,這次出門也沒戴什麼首飾,只簡單綰了個螺髻插了支簪子,跳了回河也沒弄丟,輕輕鬆鬆拆散了,將頭一低,把頭髮垂到前面。
崔晞拿著棉巾子罩上來給她揉擦髮絲上的水,動作柔和又靈巧,巾子上還帶著淡淡的冰菊香,“你的頭髮也太多了,再長長些怕要壓頸子。”
“是啊,要是能去去薄就好了。”燕七道。
“去薄?剃掉一部分麼?”崔晞問。
“那多難看,去薄就是把頭髮削出長短不一的層次感,摸起來就感覺薄了。”
“要怎麼削呢?”
“西市口賣刀削麵那家記得嗎?就像那樣削就行了。”
“我回去練練,練好了給你去薄。”
“好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兩個人好像都沒把這話當回事。
將燕七頭髮擦得半乾,崔晞拿了梳子給她攏順,然後讓她坐到身前,親手替她綰髮,最後把簪子插上,四下打量了打量,沒找到想要的,只得嘆了一聲:“今兒這瓶裡的花不好看。”
“不用戴花,”燕七道,“我不就是花兒?”
崔晞笑起來,像灑在花瓣上的陽光:“說的是,這樣就很好。”
“還放燈嗎?”燕七看了看桌上崔晞的那盞天鵝燈,“我的那盞被擠落了。”
“不放了,形單影隻的,”崔晞把小廝雨傘從外面叫進來,“把這燈拿出去燒了吧。”轉回頭又向燕七笑,“八月十五我再送你一盞新的。”
“好。”燕七從善如流地點頭,“回嗎?”
“回吧,我送你。”崔晞道。
燕七就讓自己的車伕葛黑帶著幾個隨護的家丁先趕回家報平安,只讓煮雨跟在身邊,坐了崔晞的馬車隨後往燕府去,經過踩踏發生的嚴重地帶,見圍著不少的衙役還在善後,隱隱傳來幾陣哭聲,想是死傷者的家屬。
一路上行人已被驅散得差不多,沿街的河裡一盞盞黃黃白白的紙燈將冷清的街道映襯得淒涼頹敗,滿地掉落著踩爛的鞋子襪子手帕扇子錢袋甚至還有血跡,幾個驚弓之鳥般的乞丐正在暗處猶豫著要不要上前來拾斂一些值錢的東西。
崔晞倚著車窗,雖然望向窗外,卻好似什麼也沒有在看,街邊的燈影明明暗暗地從他白玉似的臉頰上掠過,明的時候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天神,暗的時候卻又像是一道鬼魅,於是這麼一路走,他就一路不停地在神與鬼間轉換。
“你答應了雷豫什麼?”燕七問。
她向來不愛過問他人的私事,但這次還是破例問了。
“他邀我去秋遊。”崔晞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真的要去?”燕七看著他。
崔晞一笑:“閒著也是閒著,不挑戰一下未知,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滋味。”
“我回去請大伯把一枝借你。”燕七道。
“不必,”馬車停在了暗影裡,崔晞的臉上只剩下笑著的銀亮的眼白,“我會照顧好自己,放心。”
第160章 八月 負能量與正能量。
中元夜的踩踏事件,死了十六人,重傷二十八人,輕傷者無數,全是平民。
上一世的幾次世界範圍的踩踏事件,燕七記得最後也都是隻處分了幾個安全相關的責任人或者監督人,沒有普通百姓被追究刑事責任,畢竟踩踏是一種群體性事故,是群體制造傷害的意外事件,既是“群體”,那便是法不責眾;既是“意外”,自然不構成刑事罪名。人群密度過高、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