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條件?”燕五姑娘此刻已是六神無主,目光混亂又惶惑地望著燕七。
“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至少表面上做到相安無事,不要再讓別人為難和費心。”燕七比河水還涼的目光望進燕五姑娘的眼睛裡,這讓她身不由己地打起了哆嗦,這目光裡沒有任何情緒,可卻讓人從骨頭縫裡感到了森森的恐懼與寒意,燕五姑娘從不知道燕七的目光竟然能這麼的嚇人,她——她根本就不像個小孩子——她比大人還要可怕——她怎麼、怎麼會這樣——她是誰?!——她是不是鬼?!她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以前的她從來不會這麼的讓人恐懼……
“你已經十三歲了,燕驚夢。”燕七箍著因為哆嗦而幾乎要沒入水中的燕五姑娘,依舊如往常般面無表情,“如果這個年紀還不想學著長大,繼續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這是要讓她死嗎?燕五姑娘嚇到胃都抽搐了起來,甚至連空氣都吸不進肺裡,像條瀕死的魚般拼命地張大著嘴。
燕七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鬆開了箍著她的手,燕五姑娘整個人一下子就沉入了水中,她慌得拼命掙扎,可身體與四肢卻早因恐懼和冰涼的河水浸泡而僵硬無力,她嚇破了膽,甚至難以控制地失了禁,她絕望瘋狂而又崩潰,眼看著就要洩去最後一口氣力,卻覺脖領一緊,又一次被燕七拎出了水面。
“我的條件,答應嗎?”燕七問她,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自然,卻愈加令她顯得冷酷無情。
燕五姑娘號啕著,嗚咽聲像帶著稜角的石頭一般硌著她的喉嚨割開她的血肉,聽起來嘶啞又幹裂。她拼著命地點頭,唯恐動作小一點就會被燕七重新丟進水裡再經歷一遍地獄般的感受,這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一個被粉碎了全部自尊和自信的喪家犬。
燕七給出的條件並不難,比起替人償命或是淹死在河裡,這幾乎根本算不上什麼條件,燕五姑娘早已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細想,只要能讓她躲過這重如山的責任,只要能讓她遠遠地逃開這個燕七,她什麼都肯答應,她答應!
幾番對話的功夫,河中已經有船划過來搭救落水的人群,燕七和燕五姑娘被人從河裡拉了上去,朝廷和太平府衙出動了大量的兵士和衙役來疏散人群、搭救傷員、維持秩序,這場可怕的踩踏事件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多虧了喬樂梓事先安排了大量的衙役值崗防範,事發後應對的也很及時,沒有讓事態擴大,半個多時辰後終於平息了現場,水淋淋的燕七和燕五姑娘也鑽進了自家的馬車,車上備有可更換的衣物。
萬幸的是燕家的孩子們事發時在強壯的家丁保護下或躲上了附近的樹,或迅速進入旁邊的馬車,更有幾個機靈的家丁及時解開了馬匹,以免驚了的馬將車掀翻,總之最後大家都沒有什麼太大損傷,只燕二姑娘崴了腳,燕三少爺擦破了手上的皮,燕六燕八狠狠地受了驚嚇。
一眾人狼狽地往家走,燕七卻讓趕車的葛黑繞了個遠,沿著甘淵河的河堤往崔家的方向去,崔晞說了也要來甘淵河邊放燈,燕七剛才沒在現場附近看到他。
一直走到離了事發嚴重區域很遠的地方,才遠遠地看見河岸邊聚著兩撥人,旁邊停著車馬,燕七從視窗探頭出去,一眼就分辨出了那正是崔家的車。
走到近前,發現兩撥人正在那裡相互推搡,穿著崔府下人服飾的一方明顯處於劣勢,另一方個個五大三粗,很明顯是練家子,衣服也不似平民。
燕七從車裡走出來站在外頭往圈子裡看,見崔晞正靠在一株老楊樹上冷冷地盯著站在他面前的那人,手裡還託著那盞天鵝燈。再看他面前那人,一身華服金玉璀璨,臉上帶著不正經的笑,一手支在崔晞身後的樹幹上,上半身壓下來逼到崔晞的面前,正同他說著什麼。
這人看著眼熟,好像是什麼莊王世子,叫雷豫的那個。
怎麼又遇上了這個龍陽君?
燕七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崔晞身邊去:“那邊出了事,官府不讓在外逗留了,回家嗎?”
不等崔晞開口,莊王世子雷豫倒是偏了頭過來看向燕七,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似是沒什麼興趣理會,仍舊轉回去嬉皮笑臉地和崔晞說話:“怎麼樣?應了我可好?難不成要讓我直接給令尊下帖兒?”
“滾。”崔晞冷冷地從嘴裡吐著字。
“你讓我滾,我一定漂漂亮亮地滾,”雷豫笑著用輕浮的目光在崔晞的嘴唇上抹過來抹過去,“前提是,你須應了我這請兒,否則今晚斷不放你回家。”
“好,我答應。”崔晞的眸子裡不知映入了哪裡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