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兩浙路者得朝野,若能把宣撫使納入麾下,薛冕在朝的地位便是無人能撼。薛冕看出了餘懷章的潛質,欲與他聯姻。兒女親家,一榮俱榮,可沒曾想的是自薛冕兼任樞密使掌管軍政以來,每每對兩浙路進行轄區整頓,餘懷章都不予以配合,更是拖延為朝提供軍餉。
餘懷章功名顯赫,沒人動得了他,這成了薛冕的心病。不過老天還是給了他一個契機。去歲東越餘黨叛亂,其勢洶洶,以燎原之勢先後攻克了睦州,遂安……直趨杭州。
餘懷章屢次上書,朝廷卻只派了寧遠將軍秦齡前去支援,眼看著杭州被困,薛冕才舉薦黨羽賀永年為兩浙路招討制置使,呼叫陝西六路藩及漢兵南下鎮壓。
可賀永年到了江寧,便以觀望籌措為由止步不前了。
這就是石稷為薛冕出的計策——
制置使乃臨時性軍事統帥,因戰而設,戰畢即撤。不過賀永年若能順利拿下杭州,平定叛亂,那麼薛冕一本奏章遞上去,賀永年完全可以依功直接接任兩浙路宣撫使。如是,提拔了賀永年不說,更成全了他自己。
但這有個前提條件,便是餘懷章不能存在,這也是賀永年止步的原因。
他若是去早了,順利解救杭州,安然無恙的餘懷章還是兩浙路宣撫使,賀永年等於出人出力為他人做嫁衣白忙了一場。所以他在等,等餘懷章扛不住,杭州破城之際,他再揮師南下,那麼宣撫使的官職便穩入囊中了。
一切算計的剛剛好,只可惜被江珝搶先了一步——賀永年還沒從江寧發兵,方定雁門局勢的雲麾將軍便南下,一舉將杭州收復。
為督促賀永年,薛冕還特地遣兒子青旂去了趟江寧,可還是沒趕上。眼下賀永年無功可居,到手的肥肉要落入他人之口,薛冕怎能不鬱悶。
“……餘懷章還沒處理掉,如今又多個江珝。他是何人?我雖理軍政,然半數兵權握在他手,他燕軍勢力不容小覷,連皇帝都對他敬讓三分,兩浙路萬不能落入他手!”
薛冕愁容滿面,石稷勸道:“相爺不必憂忡,雲麾將軍志在收復燕雲,對地方政權不甚有意,我們尚有轉圜餘地。”
“人心不可測。兩浙路是塊肥肉,沒吃到便罷了,只怕吃了就吐不出來了。”
“相爺便沒想過他為己所用嗎?”
“他主戰,我主和。政見不合,談何容易!”薛冕無奈嘆聲。
然石稷卻沉思良久,兀自笑了。
“小人倒是有一計,許能讓他回來……”
……
薛青旂帶著歸晚對老夫人表明心意,杜氏的一塊烏雲散了。沒想到他如此重情義,不但挽救了外孫女的名聲還保住了孩子,她感動得眼眶都紅了,待他一走便囑咐外孫女,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薛家,這件事萬不能再張揚了。
說到這,歸晚顰眉不語。杜氏忽而明白什麼,問道:“青旂是如何知曉的?”
歸晚沒猶豫,把事情經過道了來。她如何去的小花園,祁淺又說了什麼,一字不落,甚至是提到薛青旂的話——
眼看著祖母臉色都變了,歸晚猜到她是看懂了這出戏。其實寄人籬下,歸晚並不想挑撥是非,他人如何與自己無關,但唯獨此事不行。亦如祖母方才所言,這不僅關乎兩家顏面,更關乎她的命運,大意不得。
該說的都說了,老太太沒再多言,唯是吩咐林嬤嬤照顧好表小姐。
接下來的幾日,祁淺再沒來過。聽聞她因衝撞長輩被祖母罰,在小祠堂裡抄了三天的女誡。與此同時,府裡再沒人提及歸晚有孕一字,好似這事便從未發生過……
後院東廂房裡,丫鬟給二小姐揉手腕,力道沒控制好,祁淺嘶了一聲,斥道:“輕點!胳膊都被你捏斷了!”
梁氏擺手,遣小丫鬟下去,自己握著女兒的手腕輕揉起來。
祁淺看著母親怨道:“抄了三天,手都僵了祖母也不肯讓我少寫一字。為了那丫頭,我們累死她都不會心疼,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她親孫女!”
“罰你便對了,叫你多嘴!”
“母親,連你也說我!”
祁淺氣呼呼地要抽手,卻被被梁氏按住了。“得虧是薛青旂,若餘歸晚的事讓外人知曉傳了出去,咱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還想不想嫁了。”
“我就是瞧不慣她!”祁淺嘟囔道,“本來就是外姓人,非寵得跟個嫡孫女似的。從小到大,有她在我何嘗被祖母放在眼裡過?偏心也不帶這麼偏的!”
“那就該怨你祖母,不該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