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現在那位郢王爺是我接生的。”
“早產?怎麼會呢,我做穩婆二十多年,早產還是足月哪能分不出來,那孩子足有九斤重,紅光滿面,哭聲震天的,不光足了月,在胎裡還養得非常好。”
“我怎麼知道郢王府要放話出去說他未足月,宗室裡的事彎彎繞那麼多,我又不想掉腦袋,幹嘛要多事,何況郢王府還給了我比平常多十倍的紅包來封口。也是多虧了這筆錢,我才能早早退休不做,回老家享清福。”
“現在為什麼說?您的刀就架在這兒,我要是不說,不是馬上就要掉腦袋嗎?”
“……”
他一直以為母親性情乖戾,所以才對他不好。
如今卻恍然大悟。
如果他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一切不就說得通了。
所以母親才一直攔著父親為他請封世子的摺子,在父親去世後一意孤行,把他這個長子撇在一旁,非得堅持若是遺腹子性別為男便承繼王爵……
所以才會對身為女孩的楚婠那麼失望,多年來不聞不問……
那他的生父到底是誰?
只憑無雙在陸家茶館所見到的,恐怕並不能作準。
楚曜深深吸口氣,猜測無憑,倒不如親自去問。
正院次間,老王妃拍案而起:“什麼叫做讓我別再打你王妃的主意,若她有三長兩短,你就讓姵姵受同樣的苦?那是你妹妹,你怎麼如此狠心。”
“若論狠心,誰比的過母親你,只是您運氣不大好,當年殺我,現在殺雙雙,兩次都失手了。”楚曜冷笑道。
“簡直一派胡言,我殺無雙做什麼?”老王妃對上兒子陰晴不定的面孔,“你懷疑圍場的事是我做的?”
楚曜也不與她兜圈子:“難道不是嗎?因為無雙撞見你與皇伯父私會,你怕被人揭穿你婚前不貞,未嫁先孕的事情,所以想殺人滅口。”
老王妃驚駭地站起來:“你……你怎麼會知道……”
竟是承認了。
她隨即掩面痛哭:“那是他強迫我的,我想過死,也想過打掉肚裡的孩子,可當時我與你父親婚期近了,家裡人看得緊,我怕鬧大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你父親對我太好,我一直愧疚,希望能為他生個兒子,卻未能如願……”越說越是語無倫次,“但那天,我並沒有約過他,也沒有指使誰去害無雙。”
楚曜並不想聽老王妃的苦衷,只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皇伯父了。誰做下的事,誰來負責。事情因你而起,你就去好好與他談一談吧。”
楚曜離開後,老王妃坐在黑暗裡,靜靜地糾結許久,最後命人喚了喬媽媽來,吩咐道:“你去一趟今上潛邸,就說我有事約他見面。”
喬媽媽面色如常地應了一聲是。
德慶帝收到訊息,喜出望外。
那傳遞訊息的方法,他安排了二十多年,她卻一次也沒用過。如今,大抵是想通了。
他按約定的時間來到陸家茶館。
老王妃正坐在雅間窗前凝思。
德慶帝一時激動,上前將手搭在她肩頭。
老王妃卻霍地站起,躲開了。
“皇上,請您自重。”她板著面貌,不卑不亢道,“今日約您來,並非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孩子們。”
“上次您說,子修的事情您心裡清楚,那麼就請您善待他。”
“您說您想補償我們母子,那就請您放過子修的媳婦吧,子修與她感情極深,那孩子要是出了什麼事,只怕……只怕子修也要被毀了。”
德慶帝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滅,自然覺得不悅,在桌前坐了,反問道:“她見到我們會面,我是為了保全你。”
老王妃忽地大笑起來,像是聽了笑話一般,不可抑制。
“保全我?當年若不是你……我何至於受那麼多罪,愧對丈夫,家不成家,這都是拜你所賜。你害了我,卻說是為我好,這樣的好,我不稀罕!”
她微頓片刻,到底還是放柔了聲調:“我知道您是皇帝,做什麼都能隨心所欲,並不一定就能聽進我這番話去。可是,我還是願意勉強一試。我欠了子修一個好母親,便無論如何也該努力還他一個好妻子。那件事,就請您慎重地考慮一下吧。”
老王妃說完,竟跪下,向德慶帝磕了三個頭。
起身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德慶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面色頹然,沉默良久,終於訥訥地道了一句:“阿琳,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