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低頭沉默。
“你要是真喜歡花滑,以後做個二線運動員還是沒問題的。”楊慈笑道:“也別太跟自己過不去了,身體為重,嗯?”
陶鹿仰起頭來,盯著十數年的主教練,眼底像有熊熊火把在燃燒。
楊慈對上她的目光,一愣,笑道:“行,你要練就練吧。趁著晚上這會兒沒人,你隨便練——我不收費。”像是好意,卻更叫人覺得羞辱。
當初陶鹿嶄露頭角、四處獲獎的時候,楊慈舉辦商業性質的表演賽,總是叫她在沒日沒夜的練習間隙還要壓軸演出,美其名曰給她機會,也從沒給過表演費。如今時移世易,卻變成了陶鹿用她的場地,還要多謝她不收費。
陶鹿低頭拎起三角包,輕聲道:“多謝教練。”
曾經驕傲倔強、光華萬丈的女孩,不知何時竟已學會忍辱。
現實呵,無情呢。
陶鹿沒有時間與精力自憐,重拾花滑的路比想象中更難。
次日的舞蹈訓練,她自己去參加的,毫不意外地數次因為腰痛難以繼續。一次又一次摔在冷硬的地板上,曲老師扶她扶到擔心起來,“要不休息下吧?”
陶鹿笑道:“我閉著眼睛都能嗅出地板的味道了。”她按住後腰,忍著,等待這一瞬猛烈的痛意過去。
暮色四合,其它練舞的女孩三三兩兩由父母接著離開。
曲老師為難道:“鹿鹿,我也要回家了。”
“沒事兒,我自己練會兒。前臺鎖門之前,我就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
空曠的練功房裡,只剩了陶鹿一個人,一身最樸素的黑色緊身舞蹈服,一遍遍重複著曾經對她而言輕而易舉的動作,卻時不時因為腰痛不得不停下來暫緩,額頭的汗滴下來,打溼了睫毛。
陶鹿扶著欄杆停下來,胡亂抹著眼睛,汗水沁入眼睛,火辣辣地痛。
眼淚衝了出來。
像是有一根鐵棍插0進了後腰的肌肉,那鐵棍還在不斷膨脹,生出鋒利的倒刺,扎進血肉一般。
好痛啊!
“我以為你是在練舞……”葉深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口處傳來。
陶鹿撐開溼淋淋的眼睛,朦朦朧朧看過去,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
“……原來你是在練哭麼?”他走到她面前,俯身掃了一眼她又紅又腫的眼睛,掏出手帕按在她臉上,嫌棄道:“自己擦。”
陶鹿乖乖按住手帕,抹乾眼淚與汗水,只露出一雙眼睛。
葉深垂眼看她,淡聲道:“哭什麼?”
“痛。”陶鹿聲音還帶著微微的哭腔,“腰真的太痛了。我不想哭的。”
“那就不要哭。”
陶鹿“嗯”了一聲,仰臉望著他,軟軟笑了,“你來了,我就不哭了。”
葉深輕諷道:“我不來,你就打算哭出條母親河來?”
陶鹿不在意他的輕諷,仍是仰臉望著他,竟有幾分痴意。
她笑道:“葉哥哥,你是我的止痛藥呀。”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我的止痛藥#
☆、冰場真公主(七)
止痛藥?
這是什麼說法?
葉深垂眼看著女孩; 她微微喘息著、臉色緋紅、眼中一片粲然。還是年紀小吧,喜歡什麼就一股腦地喜歡; 純粹而熾熱; 也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
他手插在褲兜裡動了動,別開視線,淡聲道:“該去做心理諮詢了。”
“哦。”陶鹿應了一聲,明白過來,拿他的手帕蓋著口鼻,卻蓋不住眼中的失落。
“怎麼?”葉深漆黑的眼睛望住她,漂亮的眉頭蹙起。
陶鹿晃晃腦袋; 有點失落道:“還以為你來找我……”是因為不放心她呢。
葉深撫著後頸; 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只道:“跟溫醫師約的六點鐘——我在地下車庫等你。”
陶鹿笑道:“我馬上就好!”她迅速去更衣室沖洗; 換了一身揹帶褲; 穿著同色的球鞋,半溼的頭髮隨意垂至腰間。
葉深半開著車門; 棒球帽和衛衣帽子疊在一起; 幾乎完全擋住了他的臉。他抱臂仰在車座上; 似乎在閉目養神,聽到女孩上車的聲音,才微微動了動,帶著一絲慵懶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半溼的長髮。
陶鹿的發太長了,髮尾掃在距離葉深胳膊不過一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