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金案的桌腳埋入池子的深度,大概池內的淤泥有將近她小腿的高度。
這是什麼意思?金案金冊她知道等下是要準夫妻上前合印的,難道要這兩位穿這一片淤泥而過?這淅淅瀝瀝的還像個樣?
“這是襄國風俗。新婚夫妻要共同跋涉香澤,才能合印。其緣由,關係到一個傳說。”身邊耶律祁給她斟酒,慢條斯理在她耳邊道,“襄國第一代國主,是開國女皇身邊的第一女將,以英勇果敢聞名。她的成名之戰,就是當年開國女皇在黑水澤被敵對軍隊圍攻,需要有人渡澤報信,黑水澤號稱地獄之域,是大荒第一險澤。飛鳥不渡,猛獸不近,澤上白骨無數,僅僅黑水澤散發的氣味,就能讓體弱的人迅速死亡。當時女皇麾下眾將,無人敢應,是這位女將挺身而出,單身渡黑水澤,送出了至關重要的信報。當她渡過黑水澤的時候,雙腿全失,硬是爬著將信送到的。因此,建國後,女皇以她為第一功臣,將擁有能生產香料的香澤之地賜給她為封地,號稱香國,也就是後來的襄國。”
“這樣,”景橫波若有所思地道,“終身殘廢,給個封國,應該。”
“你倒和開國女皇一樣大氣魄。”耶律祁奇怪地望她一眼,“當年多少人非議開國女皇分封六國八部的行為,認為這是人為分裂架空大荒王權的愚蠢舉動,只是礙於女皇無可比擬的巨大威望,只敢在心中腹誹罷了。”
景橫波挑眉,心想那是因為他們沒看過皇圖絹書。
“所以後來襄國王族,便添了這一層規矩。未來夫妻共涉沼澤,以示不忘先賢,攜手共進,風雨同舟,克服人生路上萬難。”耶律祁眯起眼睛,看著那小型香澤,“等會和婉和雍希正會穿上齊膝鐵靴,相對走過這沼澤,到達金案之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緋羅要想做手腳,應該就會選擇這沼澤。”
“你和緋羅怎麼接頭?她怎麼能確認你會出手幫忙?”
耶律祁低笑起來。
“你笑這麼賤兮兮幹嘛?”景橫波有不好的預感。
耶律祁扶了扶鬢上一枚粉紅流蘇的步搖,笑吟吟地道:“我和緋羅約定,當她看到有位官員,貪喝御宴佳釀,微醉之後不小心碰掉了夫人頭上的金步搖時,就說明我到了。”
景橫波一怔。轉念一想,又嘿嘿笑起來,暗搓搓地搓搓手指。
耶律祁這傢伙,原本想佔自己便宜,這下可搬石頭砸腳啦。
“夫君,請飲一杯御宴佳釀……”耶律祁雙手舉起酒杯,微微側首一抹眼角胭脂淡紅,他眼眸天生弧度漂亮,飛起媚眼來也是一抹醉桃花,佳釀也不如他笑意醉人。
隔鄰左右的男人們,都將眼光偷偷地射過來,驚豔這“少師夫人”的姿色。
景橫波粗聲大氣,“這小小一杯怎麼夠?為夫自己喝!”狠狠將他一推。
耶律祁身子一傾,嬌弱地扶住桌案,雲鬢一陣輕顫,頭上步搖卻沒掉。
一眾四面官員都用眼神譴責景橫波——如此嬌弱美人,你竟這般粗魯!
景橫波暗罵耶律祁這步搖插得真牢,這是逼自己靠近去拔啊摔!
“夫君……”耶律祁袖子掩住臉,不勝委屈地又靠近來,袖子底下悄悄笑道,“景老爺,又不是讓你採花,何必這般矯情呢?”
“是極。”景橫波假笑,一把摟住耶律祁肩頸,笑道,“夫人,你這步搖歪了。”一邊摟住耶律祁脖子的手臂用力,死命勒他,一邊另一隻手手中酒杯準備故意一歪,撞歪步搖。
忽然外頭一靜,隨即長聲傳報。
“國師駕到——國主駕到——”
景橫波一呆。
手中酒杯不由自主一翻,嘩啦一杯酒,整個倒在耶律祁髮髻上……
一轉頭就看見不知何時,宮胤和襄國國主的輦駕已經到了殿門前,院子裡早已黑壓壓跪了一片。
金黃雙螭龍輦駕上那人雪衣玉冠,漠然的眼波如一抹冷煙雲,籠罩了整座大殿,所有人凜然無聲。
大殿裡所有人反應也很快,齊齊立即翻身跪倒。
於是就剩景橫波這一對造型詭異。
宮胤和襄國國主的眼神,很自然地便落在殿口那對年輕官員夫妻身上。
似乎正在調笑灌酒,男子摟著女子肩頸,正將酒杯湊近。姿態親暱,不避人前。
宮胤眼神只淡淡一瞥便轉了開去,看那香澤池裡淡黃色的淤泥,似乎覺得那淤泥更好看些。
襄國國主臉色卻不太好看了,皺眉問身邊內侍:“此乃何人?”
當下內侍翻名單,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