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京”——這一回除了朱臺漣沒報朱姓之外,大夥都成了朱氏子民。
往來客套話大體說完,便由朱厚照轉入了正題:“汪大人,我知道數十年來,因東海常有倭寇出沒,朝廷的海防一直著眼於福建以北,廣東一帶則因多年疏於管理,可謂要兵沒兵,要船沒船,如今朝廷要你驅逐佛朗機外寇,你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啊。”
何菁他們一直被他矇在鼓裡,一聽這話才陡然明白,敢情他真是為正事來的呢。
所謂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汪鋐簡單聽了這幾句話,就知道對方是個行家,還是個有眼界通觀全域性的非一般行家,連忙道:“先生說的正是,對此您可有何高見?”
朱厚照也不再多賣關子,直接娓娓道來:“正所謂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依我看,那些佛朗機蠻夷未必懂什麼兵法,所仰仗者,都是他們的堅船利炮罷了。你可知道佛朗機火器比咱大明的火器好在哪裡?
我曾聽幾個佛朗機人親口解說過,他們西洋地界多有些磚石所築的空心城堡,他們火炮設計都是為了攻陷這樣的城堡,所以槍炮都很厚重,打出一顆炮彈可以射穿城牆,也就足夠鑿沉你一條戰船。
咱們呢?咱大明人多年以來對付的都是蒙古騎兵,要用的都是些好搬好抬的輕型火銃。於是打起海戰來,大明的火器只能打傷打死他們船上幾個人,可人家轟上幾炮,咱們的船就都沉底兒了,最終咱們一方必敗無疑,你說是不是這樣?”
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朱臺漣和錢寧還不覺得怎樣,邵良宸是頭回聽朱厚照談及軍事,頗感耳目一新,最驚詫的當屬何菁——何菁原本光靠聽邵良宸轉述往事,還對正德大帝的印象蠻好的,可經過了近期這一陣親自接觸,朱厚照在她眼裡形象大跌,簡直成了一個一心只知道玩的二貨。
聽完這番話她才重新醒悟:人家懂得真多,果然不愧是皇上啊,是正德大帝啊!唉,他要一直都是這樣,我平日也就不朝他吆五喝六了。
她還沒意識到,朱厚照之所以今天特意叫邵良宸也把她帶上,就是想在邵夫人面前亮一亮自己的真才實學,讓她不要總把自己看做個大齡頑童。皇帝陛下雖然玩性很重,也還是有強烈自尊的。隨著他越來越真心看得起何菁,也就越來越在乎自己在她眼裡的形象。
汪鋐聽完這番話更是如獲至寶:“先生真可謂一語中的,一針見血啊!”
朱厚照淡淡一笑:“誇誇其談沒有用處,光是知道這些道理不夠,咱還得想辦法對敵才行。”
汪鋐簡直摩拳擦掌:“是是,先生有何高見?”
“我們這一回上門,就是為你獻計來了。”朱厚照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這也可說是樁緣分。你當知道,佛朗機人早在好幾年前便已佔據了滿刺加,來到廣東盤踞也有數載。在此期間,有不少廣東以及混跡南洋的大明百姓都曾被他們招去做過工。
現下我們船上有六個船工,從前都曾在佛朗機人手下做過事,尤其中間有兩人,一個叫楊三,一個叫戴明,是鐵匠出身,曾在滿刺加花過一年多的工夫,專門替佛朗機人鑄造火器。
火器而已,他們造得,咱們如何造不得?我這便把人交給你,待咱們也造出類似火器來,區區幾個遠道而來的佛朗機毛賊,何堪一擊?”
這下連同朱臺漣、錢寧與邵良宸也都驚詫了,原來這位爺下的是這樣的一盤棋!看上去什麼招安鄧獠一行人、堅持來廣東,全都是為了玩,其實人家心裡早就有譜了。
廣東這邊的兵力城防他知道,大明與佛朗機的火器對比他知道,朝廷可能對佛朗機人採取的政策他也知道,所以說,他從一開始決定來廣東就是奔著這個目的,如果沒有收服鄧獠一行,他也會來建議汪鋐去搜找給佛朗機人打過工的華人幫忙,現在有了這幾個人,就更方便了一步。
唉,果然人家才是當過皇上的人啊!
汪鋐聽得熱血沸騰,連連拱手:“先生真是及時雨啊,果能如此,可是本地百姓之大幸!”
“哪裡哪裡。”朱厚照很享受地對一臉崇拜的幾個手下看過去,目光最後停在何菁臉上,“京京賢弟可是有何疑問?”
何菁眨著眼問:“那個,眼下仗已在打著了,咱們再著手仿造火器,是不是晚了點啊?”
“不晚不晚!”汪鋐擺著手替朱厚照做了回答,“佛朗機賊寇佔據屯門已逾三年,打他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再說鑄造火器還不容易?但有熟悉內情之人繪出圖紙,召集本地匠人輪班趕工,不出一個月便可鑄出足敷使用的火炮,趕外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