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初成,靈性俱現。
技巧可以重新撿起,筆力可以日日練習,然而個人的風格和靈性,卻是得之不易的。
方朝清看著那紙,卻猛然一把抓起,再次扔進紙簍。
然後便像避諱猛虎一般,再不敢看紙簍一眼,身子頹然地倒在內室的矮塌上,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那紙上的字。
滿紙的“甄珠”二字,再無其他。
“還是——你喜歡她?”
“連喜歡個女人都不敢說,你算什麼男人!”
“我才不像你一樣沒出息!”
……
阿圓的話聲迴盪在耳邊,那樣不容置疑,輕狂無畏,充滿了少年人的熱血和篤定。
然而——“你說得對,我就是沒出息啊……”
方朝清忽然伸手,捂住雙眼,捂住整張臉,將所有不可對人言的心思都用雙手掩蓋。
彷彿一隻蚌殼緊閉的蚌。
——
阿圓沒有騎馬,沒有坐轎,只一直跑,跑到腳底發痛,頭髮凌亂,鮮亮的錦衣也被風吹地不再整潔,路人側目而視。然而他不在意,只一直跑,直到腳底痛地像要與鞋子粘在一起了,才終於跑到了甄珠的家門口。
他上前拍門。
“方、方公子。”門房期期艾艾地喚道,“我家主人說了,您以後……別來了,您走您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兩、兩不相欠。”
阿圓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房,把本就緊張的門房看得更緊張了,猛地後退幾步,“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阿圓孤零零地站在門外。
一直站著。
期間缺七少八找來了,勸他回去。他不說話,只是站著不走,缺七少八又不敢硬拉他,便只能陪他一起站著。
期間大門也又開啟幾次,有幾個下人進出,然而似乎各個都得了指示,避著他的眼神,進出都匆匆,連說句話的時間都不給他。
他看著大門一次次開開合合,彷彿他驟然起起落落的心。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他依舊沒能進門。
門房臨睡了,挑著燈籠,壯著膽子向他道:“方、方公子,您還是回去吧,我家主人……她是不會見您的。”
“公子,回去吧……”缺七少八也低聲勸道。
透過守門人開啟的一條窄窄的縫隙,夜色裡的甄宅安詳靜謐,花木屋宇遮擋著,看不到她住處的情形,她在做什麼?想什麼?是否像他一樣焦躁不安?是否在為他白天的話難過傷心?
他通通不知道。
然而夜色真的很重了,一直被拒絕,就算守在這裡,也只會給她帶來困擾吧。
已經犯過一次錯,不能再犯了。
他垂下頭,像只被大雨淋溼的鵪鶉。
最後還是回去了。
官署依舊燈明如晝,守門吏揚著諂媚的臉相迎,甚至連知府,都深夜來迎。
面容普通,一臉和善的知府大人疑惑地問:“公子……不是明日便要啟程了麼?”
白天時,缺七少八便給劉知府送了訊息,說明天便走,之後缺七少八便忙著準備路上所需,然而到了傍晚,卻又放下所有事情,一齊出去,直到現在,跟阿圓一塊兒迴歸。
“不走了。”
阿圓嗓子裡擠出三個字,頭也不抬地往前走。
劉知府一臉愕然,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愣在原地,半晌,才搖搖頭。
“真是任性的大少爺啊……這樣一來,原本的安排也要變了……不過,該你受的苦,怕是一點兒也不會少啊……”
他低聲說著,嘴角忽然露出諷笑,揣著手回到自己書房,寫了一封書信,又交給人送走。
——
夜色裡的甄宅,甄珠並沒有像阿圓想象的那樣傷心難過。
相反,她很高興。
她拿著三封信,一封封看過去,反覆確認無誤後,溫柔的歡喜從臉上漫溢位來。
三封信都是阿朗從京城寄來的。
這時候書信傳達多有不便,之前阿朗寄來的信,從信件寄出到送到她手裡,最快也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有時候還有遺失信件,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所以距離上次收到阿朗的信,已經是兩個月前了。
而這次一次收到的三封,卻並非同時發出的。
最早的一封寫於兩個月前,正是她上一次收到信的時候。
這封信裡,阿朗說了一個不算太好的訊息:他的武舉沒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