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
不過甄珠倒沒想那麼多,她只是有些驚訝,便問道:“為什麼?”
最艱難的話已經說出口,接下來倒沒什麼困難了。
方朝清理理思緒,一一跟甄珠解釋著他的理由。
方朝清不想讓甄珠繼續畫春宮,一來是春宮畫到底上不得檯面,便是名氣再高,賺的錢再多,終究被許多人鄙棄,雖然那些鄙棄的人很可能就收藏甚至喜愛著甄珠的春宮圖。而且,若讓人知道甄珠是風月庵主人,那麼她要面對的,絕對是毀謗傷害大於喜愛讚譽。
而作為一個女人,且是一個貌美非凡的女人,若她的身份暴露,那麼最後面對的,極有可能是比毀謗更可怕的東西。
畢竟,喜歡獵奇的達官顯貴不在少數,而一個以春宮畫聞名天下的美貌女子,必然會引起許多人的好奇,乃至佔有慾。
以前甄珠跟方朝清合作,方朝清可以保證自己對甄珠沒壞心,不會洩露她的身份,更不會出賣她,將她送給權貴做玩物。
但若換一個人呢?
雖然方朝清給甄珠推薦了另一位書鋪老闆,從平日觀察看那位老闆人品也不錯,但人心隔肚皮,方朝清也並不能完全保證那位老闆不會做出什麼不利於甄珠的事來,畢竟財帛動人心,而甄珠又無權無勢,最是好欺負不過。
方朝清說完,甄珠沉默了片刻,卻沒有出口反駁。
因為她知道方朝清說的都是事實。她的女子身份,終究還是不方便了些。他的擔心,也是她曾經都考慮過的,所以她不想終止與他的合作,因為在這個時代,能找到他這樣能夠理解她,尊重她,又沒有壞心的合作伙伴,真的是太難了,換一個的話,結果誰也不能預料。
不說交情,只談生意,終止合作對她也絕對是有弊無利的。
見她低著頭,似乎落落寡歡的樣子,方朝清心下不忍,又道:“其實,以你的才華,只有春宮為天下人所知,才是本末倒置。更何況——你不也更喜歡畫別的?”
方朝清看過甄珠別的畫,那些畫與時下乃至往前數歷朝歷代的傳統畫法都不同,尤其山水景物,她畫的山水景物與如今人們推崇的寫意水墨全然不同,她的畫更寫實,更注重色彩,這並不是說她的畫便沒有意境了,只是她畫裡的意境,與傳統畫法所傳達的意境大相迥異。
她的畫奔放,熱烈,情緒是外露的,教人一看畫便感受到強烈的她想表達的情緒,或輕快或哀婉或奔放或閒愁……種種思緒,都經由筆觸和色彩表現出來,給人以強烈的衝擊感。
這樣的畫,其實與她的春宮圖風格是一致的,但沒有了慾望做引,只以審美做考量,喜歡的會極喜歡,不喜歡的,便會極力牴觸。
方朝清不知道多少人能接受她這種風格的畫,但他知道,她的畫有價值,便是一時無法得到所有人認可,也終歸會征服一部分人,而百年後,若她的畫作還有流傳,那麼她的名字必將被永遠為人們銘記。
這是多少文人畫師夢寐以求的事啊。
她的才華,不應該只揮灑在為人所鄙棄的春宮圖上。
更何況……
方朝清眼前忽然閃過方才在內室看的那幅春宮圖,圖上男子身形壯碩,肌理分明,若是沒真正見過這樣身材的男人,幾乎絕無可能畫地那樣逼真,而她從幾個月前,便偏向於畫這樣身材的男人做圖中主角……正與傳言中,她與鐵匠曖昧不清的時間對上。
他低下頭,心裡刺痛。
等他說完,甄珠卻笑了:“在我眼裡,畫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高下之分。”歌山詠水的正經畫作便高雅,描摹人慾的春宮畫作便低俗?甄珠從不以題材來評判一幅畫的價值和優劣。
“不喜歡畫春宮,只是因為畫太多,有些膩了。”
“別的我也一直在畫啊,只是沒有人欣賞而已。”
甄珠無奈地聳聳肩,又看他:“其實我原本想著,以後不止春宮,別的畫也由悅心堂代理,看看我那樣的畫法,能不能被世人接受,看看不憑春宮,我能走到哪一步。”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吧。”她唏噓著,聲音裡帶著遺憾。
——
日光西斜時,甄珠與阿朗離開了悅心堂。
走時,還帶著遺憾和憋悶,這或許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然而結果卻是這樣不美妙。
方朝清目送著兩人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又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慢慢轉身,回到鋪子裡。
沒有客人,沒有夥計,更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