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卻依舊未變。
哪怕是陽春三月,這座宮殿依舊冰冷嚴肅地恍如數九寒冬,陽光再明媚,也照不亮融不化來往宮人臉上的凝冰。甄珠甚至感覺,如今的氣氛倒似乎比她第一次來時更加緊張了。
來往的宮侍俱是神色匆匆,眉眼間不自覺地都帶了些緊張和惶惶。
他們這樣的神色,讓甄珠不禁猜測,這宮殿的主人,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
因為什麼呢?
她在心底揣摩著,便跟在太監身後走進了敏學殿——即是第一次見太后的地方。
“你來了。”
穿過水精簾,低沉枯啞的女聲在空氣中響起,甄珠抬頭,便看到太后坐在書案前的模樣。
端莊肅立,唇角緊抿,一身暗青間秋緗色的寬大直筒衣裙將她映襯地更加老氣呆板,半點不見五官的精緻嫵媚,就如初見時,她給甄珠的印象一般。
不,還是有些不同的。
甄珠目光掃過她因為瘦而突出的顴骨,發青的眼底,以及……鬢邊幾縷刺眼的銀絲。
她比之前消瘦,臉色也變差了,而且,那銀絲——甄珠記得,太后只有三十六七歲。
這樣的年紀,怎麼會生出白髮?
甄珠心中一跳,目光又草草掃過周邊,便發現室內除了她與太后便再無一人,太監宮女都退下了,周邊一應擺設都與以前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或許便是太后身前書案上的奏摺。
太后批閱後的奏摺會翻面後背面朝上放置,未批閱的才正面朝上,以前,書案上正面朝上的奏摺幾乎從未高於半臂之長。
哪怕是在畫像時,太后也總是在批閱奏摺,因此奏摺處理地很快,從不會有前一天的奏摺拖延到第二天還未批完的情況發生,因此書案上的奏摺總是大多數都批閱過的。
然而此時,書案上卻堆滿了沒批的奏摺,批過的只有寥寥幾本。
而現在的時間——赫然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鐘,一天馬上快過去一半。
甄珠暗垂了眼眸
永安宮太監口中朝裡朝外太平無事的說法,看來……有很大問題呢。
“坐吧。”太后指了指她旁邊的繡凳,朝甄珠道,聲音裡沒有一貫的威嚴冷肅,倒像只是個尋常的婦人一般。
甄珠疑惑:“可……民女要畫像。”
那繡凳就在太后身前不到兩米的距離,畫架都擺不下。
太后擺了擺手,閉了眸道:“坐吧,今兒不畫像。”
她聲音低啞,赫然帶了絲疲憊:“本宮……只是想找人說說話。”
甄珠不再推辭,坐在了繡凳上。
然而太后卻又出起神來,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全然陷入自己的世界般,許久都未發一言。
甄珠便也沉默著不做聲。
直到太后突然開口:“甄畫師,在你眼裡,本宮是個怎樣的人?”
她的目光倏然望過來,那因為消瘦而顯得更加大的眼睛瞪大了,緊盯著甄珠,叫甄珠更加看清她有些渾濁的眼球裡一道道醒目的血絲。
甄珠心念急轉,思索著她問這話的含義,最後,還是選擇挑些穩妥又不誇張的好話說。
“太后勤於政事,不喜奢靡,對陛下慈愛,對朝臣嚴明,代陛下執政五年,域內百姓安康,朝堂安穩,是為當世難得的巾幗奇女子。”
這說得也不算假,若是沒有先將她囚在冷泉宮,再有狗兒的事,甄珠甚至對太后頗有好感,哪怕太后讓她畫了那樣的畫像,也不過是讓甄珠覺得她更真實了些,卻並未改變甄珠對她在除此以外的事情上的看法。
勤勉持政,生活簡樸,平時雖看起來嚴肅古板,卻也沒見過她隨意要人性命,這樣的太后,十分符合甄珠在歷史書上看的明君形象,倒與她原本預想的把持朝政的奸後形象大大不同。
所以,她才能毫不臉紅,甚至真心誠意地說出這番話。
除卻演技精湛的人,發自內心的誇獎和違心的吹捧其實很好分辨,尤其甄珠實在算不上有什麼演技。
因此太后很快得出甄珠說的是實話的結論。
她消瘦暗沉的臉上露出了笑,緊繃的身體也忽然鬆弛了一般,下巴微微揚起。
“你說得不錯。”
“自皇帝登基以來,本宮自問算得上勤懇嚴明,朝堂之事雖說也有賴朝臣,然而,本宮也絕非像那提線的木偶碌碌無為,就是比起先帝,本宮也自認做地不差。雖不敢說比肩歷朝歷代開疆拓土的明君,卻起碼也算守成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