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能賣到妓院做龜奴的會是啥好貨色?都是各處挑剩了賣不掉的,這樣的小崽子,一吊錢都用不了,撐死了半吊,找大夫?出診的錢都不夠!”
甄珠愣了一瞬。
她早知道古代人命如草芥,只是,這般直觀地感受到什麼叫“人命如草芥”,與書上電視上看來的終究大不同。
但她也只愣了一瞬。
看著那依舊緊緊抓著她衣角的手,眼前飄過方才那雙漆黑的眸子,她深吸了口氣,對龜奴道:
“半吊錢是吧?既然如此,我出半吊買了他怎樣?反正也是要扔的,能賺些錢,媽媽定然是高興的。”
那麻臉龜奴沒料到她會說出這話,陰測測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好幾番。
良久,忽然咧著嘴,露出缺了兩顆牙的後牙槽,笑道:“成交!”
於是,甄珠便花半吊錢買了個小孩兒。
然後為了給這小孩兒治傷,又花了足有二十兩銀子。
她找了最便宜的車馬店,跟小孩兒一起在那兒住了一個月。車馬店來往人員混雜,她把自己怎麼邋遢怎麼折騰,銀錢貼身放著,片刻不敢離身,又去估衣店買了幾套舊衣裳,給自己和小孩兒換了,看上去就是兩個鄉巴佬兒土老帽兒,才總算安安生生地過了這一個月。
小孩兒醒來時,甄珠穿著估衣店買來的灰撲撲的粗布衣裳,手上臉上抹了灰,頭髮在腦後抓了一個鬏——就是農村老太太喜歡盤的那種鬏——用塊兒破破爛爛的黑布綁著。
這般裝扮,再加上還頂著一身肥肉,彼時的甄珠,跟鄉下農婦沒什麼差別。
小孩兒睜開眼,看著她,黑漆漆的眸子有些茫然。
甄珠想著那花去的半吊錢和二十兩銀子,肉痛,心更痛。
見小孩兒睜開眼睛,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道:“你,我買來的。”
又伸出食指,彎了一下,“買身,半吊錢。”
又伸出兩根手指:“治傷,二十兩。”
小孩兒的嘴微微張著,漆黑的眸子看著她。
甄珠笑地溫柔。
“在你還夠我這二十兩又半吊錢之前,你都得聽我的。”
“跟從我,聽從我,順從我。”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打得過紈絝,鬥得了流氓。”
“這叫三從四得。”
講了個現代廣為流傳的老段子,甄珠揚著下巴,有些幼稚地想看小孩兒目瞪口呆的眼神。
小孩兒的確呆了一下。
他雖然小,遭遇又坎坷,但起碼三從四德還是知道的,而他知道的版本,與甄珠說的顯然截然不同。
所以他愣了一下。
但旋即,他點了點頭。
“好。”
他輕聲道,眼睛裡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
第2章 新生活
甄珠請了位據說醫術很好的大夫為小孩兒治傷,一個月後,小孩兒命保住了,傷口也大致癒合,然而那條被打地變形的右腿終究落下了殘疾,走起來一瘸一瘸的。
但,好歹活下來了啊。
既然以後要一塊兒過活,自然要相互瞭解瞭解。
小孩說他叫阿朗,姓什麼不記得了,因為很小就開始流浪,後來被人販子捉了,因為性子犟,臉上又有疤,就被倒買倒賣了許多回,最後被賣到妓院做龜公,卻又因為不聽話,被打地奄奄一息,若不是甄珠,便真要死了。
問他年紀,他說可能是十四歲。說可能,是因為這是有一次人牙子賣他時,順口說給買家,被他聽到的。他也不知是真是假,只估摸著自己大概十三四五歲。
甄珠看著他蘆柴棒似的胳膊腿兒和瘦地幾乎脫了型的臉,完全看不出他有十四歲的樣子。
嘆嘆氣,抱住了他。
真是個小可憐兒。
在車馬店住了一個月,阿朗的傷終於好個七七八八,能拄著柺杖慢慢地走,右腳卻還不能落地。
雖然他說他因為性子犟被轉賣很多次,但在甄珠看來,他卻很乖很懂事。
傷剛好一點,便不讓甄珠照顧他,喝藥倒水都自己做,又儘量幫著甄珠做事,不讓甄珠多勞動一分。雖然在這旅居的車馬店,甄珠也沒什麼事可做便是。
她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如此時這般,搬個小板凳坐在車馬店,慢慢適應瞭解這個世界。
阿朗便也搬個板凳坐在她身邊,她發呆,他也發呆,她說話,他便接茬,雖然經常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