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甄珠還很有些恍惚。
然而眼前的人卻沒有給她恍惚的時間。
“長話短說,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些事。”金珠比以前瘦了許多,漂亮的面孔也顯得有些憔悴,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清冷如冰。
“關於崔相,和崔相女婿的。”
——
與甄珠分別後,方朝清便回了相府。
他去了崔珍孃的院子,剛一進院,便聞到熟悉的淡淡的藥香味,他頓住腳步,沒先進崔珍孃的房間,而是去了隔壁專門用來熬藥的偏房,一進門,便見兩個婆子正專心地熬藥。
婆子們見了他,忙起身施禮。
方朝清擺擺手,蹙著眉頭問:“今天的藥又換了?”
久病成醫,伺候病人久了也一樣,方朝清照顧崔珍娘多年,雖然還算不得大夫,但藥味卻是早已聞慣了,崔珍娘也就一個體恤體弱的病,藥方子來來回回不過那十幾味藥,方子變了,他多少都聞出來些。今天的藥便跟昨天的不大一樣,倒是……有些像前幾天那個謝,不周大夫開的藥的味道。
果不其然,婆子點頭應道:“相爺讓換回了前兩天的藥,說那大夫是假的,藥倒是真的,既然效果不錯,就繼續給小姐用。”
方朝清點了點頭,便沒再問什麼了。
果然,那周大夫雖然不是真正的謝大夫,但倒的確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若不然,當初也不會騙過了崔相。
身上帶著謝大夫所有表明身份的路引印鑑,說著一口尋常人都不會說的閩粵方言,又如傳言中的謝大夫一樣醫術高超,甚至開出了能讓珍娘狀況好轉的方子,所以,哪怕在那個關鍵時刻,在崔相最防備的時刻,仍舊鑽了空子,在崔相眼皮子底下把人給挾持出去。
不得不說,計都走的這一步算得上十分巧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給人的草莽印象。
然而,再如何巧妙,最後贏的卻還是崔相。
因為——
方朝清想起那日的場景。
那一箭射下,有生命危險的不只是計都和阿朗,還有崔珍娘。
甚至,若不是情急之下計都的第一反應是全力保住阿朗,因而選擇了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轉身擋箭,反而去抓崔珍娘來擋箭的話,那麼計都和阿朗死不死還是兩說,崔珍娘卻是必死無疑。
方朝清不相信崔相在命令放箭時沒有想到這個可能,然而他還是這樣做了。
當然,當時那場面,崔珍娘顯然是早有預兆會放箭,不然不會恰到好處地低頭,更不會突然用盡了力氣紮了計都那一刀,也正是她這樣的配合,才使得她最後能夠化險為夷。
但無論如何,放箭的危險性還是太大。
所以事後,方朝清曾問過珍娘。
“因為爹就是那樣的人啊。”當時,珍娘淺笑著這樣對他說。
“若是為了我放過了計都,哪怕世人礙於他的權勢地位不敢說他什麼,反而會誇他父愛如山,但背後,卻定然也會說他為了自己女兒便不顧大局,若非實在無計可施,爹不會讓自己落下這等把柄。”
“況且,當時那局面,便是爹對計都言聽計從,我就能安然無恙了嗎?不是的,為了自己的安全,計都絕不會輕易放過我,除非他已經確定自己絕對安全,但若他已經安全,又何必要留我性命?他可不是什麼言出必行的君子,安全後,殺了我這個仇敵的女兒出氣才是最有可能的,說不定,殺之前還要好好地折辱我一番,叫我死也死地不痛快。”
“所以,爹叫我別害怕時,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當時,珍娘是這樣對他說的。
方朝清當時聽罷沒有說話,甚至還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無可辯駁,然而,後來卻越想越有種奇怪的感覺。
誠然,當時那局面,崔相的選擇似乎的確是最佳的,但是——那是站在外人的角度。
站在一個深愛女兒的父親角度,在那樣千鈞一髮的時刻,真的能那麼冷靜理智地做出最佳的選擇嗎?
就像計都,當時若他抓了珍娘去擋箭,那麼有極大的機率,他和阿朗都會活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雖然阿朗活了下來,他卻死了,那麼阿朗便也基本與死無異了,若按崔相和珍孃的邏輯,計都這一步簡直愚蠢透頂。
但是方朝清卻能理解計都當時的選擇。
因為,在那樣緊急的時刻,人多半是不會想太多的。
會想的,就只是保住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不敢有一絲僥倖,不敢冒一分險,因為冒險的後果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