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簡短的見禮聲傳進來,席蘭薇抽回神思,將目光也轉回來。視線在門口一停,連忙起了身,頷首一福:“父親。”
“嗯。”席垣稍點了下頭,安靜地審視她一會兒,遂笑道,“很漂亮。”
席蘭薇雙頰微紅,抬眸覷了一覷,看出他若有所思著,似是有話要說。便吩咐宮人們暫且先退出去,屋中歸於寂靜,只剩了父女二人。離著這麼幾步遠,二人相對而立,過了好一陣子,席垣才輕一咳嗽:“要嫁人了。”
“……嗯?”席蘭薇略一愣,覺得父親這話起得有些奇怪——雖然今天確是昏禮吧,但若說“嫁人”,她其實早就嫁了……
“嗯……該怎麼說?”席垣沉吟著,笑容有些發澀,“你母親去世得早,我一個人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從你及笄開始,就忍不住在想你出嫁的情景。心知你有離家的那一天,捨不得,但又覺得到了那日……也還是隻得高興的。”
席蘭薇低垂著首靜聽著,席垣一頓,又續道:“你十七歲被藥啞的時候,事情鬧得很大,許多人在議論,好好的一個姑娘,這回連嫁人都難了。”
她一下下輕劃在下唇上的貝齒一緊,定了定神,聽父親繼續說:“那時候,有那麼一陣子……我覺得有什麼關係,真嫁不出去就留你一輩子。除卻給不了你一個夫君,席傢什麼都能給你。”
席垣一聲嘆息,緩緩搖了搖頭,又苦笑道:“後來遇上霍禎提親,他信誓旦旦地說要護你一輩子,我覺得興許還是讓你嫁人為好,和自己過一輩子到底不一樣,結果你……”
結果她鬧著要進宮,父女二人從來沒有鬧得那麼僵過。僵局中,最後還是父親做了退讓,一邊生著氣一邊去求皇帝,然後在她入宮之後……又僵持了好一陣子。
“老實說,早先想了那麼多種你出嫁時的場景,唯獨沒想到是鬧成那般而後看著你離家入宮。”席垣笑嘆,長長的尾音中仍是含著無奈。
席蘭薇聽得心中一酸,那件事,不管她的初衷是怎樣的、也不必提她究竟是被怎樣的恐懼逼的,讓父親那般生氣,就是她錯了。
緊咬著的嘴唇一鬆,她仍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起衣帶來,口中喃喃道:“對不起……”
席垣輕挑了挑眉頭,神色閒閒地嘖了嘖嘴,道:“看在你過得還不錯的份上,道歉就免了。”他頓了一頓,笑意重新浮了起來,又說,“至少這回,能看著你好好出嫁。”
“父親……”席蘭薇也笑了一笑,同時卻覺眼中有溼意湧出。生怕毀了剛化好的妝,連忙抬頭忍住。忍了好一會兒,才緩出口氣、平靜下來。
一如上一世一樣,她右手搭在左手上,一絲不苟地拜了下去。卻不像上一世,滿心只是對日後生活的憧憬。
自然,霍祁自然會待她很好。除此之外,她盼著他的天下始終太平、盼著父親始終康健。兩個孩子也要平安,總之……什麼都要好。
“行了。”席垣上前扶了她一把,在她抬起頭時,他面上已沒了方才的不捨,轉而無所謂地笑說,“父親隨便說說……你又不是當真今天才嫁人,明明孩子都有了,跟著動容個什麼勁?”
“……嗯。”席蘭薇悶悶地一應,心知父親鮮少如此長篇大論地說這樣感人的話,也就不怪他過癮說完後不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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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親自到了門口來迎她“出閣”。那時,正是將近黃昏,天色仍很明亮,光線中卻添了些黃暈,將他的笑容映得不太真切。
席蘭薇淺頷著首,搭著宮娥的胳膊移步出門,在餘光掃到那抹玄色袍擺時,足下滯了一滯。
霍祁的目光停在她身上,那一身紅黑相映的婚服……他一直在想她這柔美的容貌是否會壓不住,今日一見,倒是擔心太多了。
繡著金色鳳紋的腰帶勒得腰肢纖細,廣袖又適當地減少了這份靈動,襯得端莊大氣。烏髮與白妝相映著,朱唇盈盈潤潤……
席蘭薇在他看得愣住前先做了反應,屈膝一福,莞爾笑言:“陛下。”
他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來迎親的,不能這麼一直看下去。正了正色,霍祁繼續行上前去,手上一握她的手,壓著聲輕道:“新娘子好美,一會兒若碰上搶親可就糟了。”
覺出她的手在他手心裡一掐,霍祁再一聲笑,不再多調侃她,執著她的手,一併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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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禮、昏禮儀程冗長繁複,偌大的含章殿中,官員、命婦滿殿卻寂靜無聲,只有陣陣雅樂繞樑不絕。
繫著紅線的匏瓜端在手中,一人一半。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