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持著帕子的手一停,俄而又繼續安靜地拭著,不做解釋,只聽他說。
“可你又確確實實……死過一回了。”他說得有點不自然,比較這事實在離奇了些,“如此,也該是實實在在的‘轉世輪迴’,只不過你……倒著轉了,沒往前走。那麼,嫁過霍禎的事只在你記憶中有而已,於霍禎沒有、於我沒有、於群臣沒有、於天下百姓沒有,甚至於這一世的你自己……也說不上存在過。”他緩了口氣,添了些笑容,“之前無事是也看過些故事,說是有些人確會帶著前世記憶轉世投胎的,你也差不多就是這般吧。那本是和我沒關係的記憶,你自己知道便是了,你願意說是你的事,但我若是為你前世帶來的記憶而不快……”
他皺了皺眉頭,乾笑了一聲:“我傻不傻?”
好像……說不通,又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席蘭薇哭得本就有點發懵,又被他繞得更懵了些。愣了好一陣子,竟是直接開口問了一句:“陛下憑什麼不在意……”
“……”他陰著臉想了想,“憑你第一次侍寢的時候,還是……完璧。”
這個理由倒確實……說得過去了。足以證明她這一世是沒嫁過旁人的,那一切只在她的記憶中而已,說真實也真實,說虛幻也虛幻。
“可這兩世,於我而言是連貫著的。”她默然道,“陛下也不在意麼?”
“但於我而言不是連貫著的。”他坦然而笑,略作思忖,又糾正自己說,“不止是‘不連貫’,而是根本沒有前世可言……我不記得我前世是誰了,記憶僅從這一世開始,對你的印象,僅從你入宮開始。”
她稍安了心,輕輕地籲出一口氣來,緩緩地露出笑意。他也一笑,卻是又說:“不過,我可以試著把這兩世的記憶連貫起來。”
席蘭薇一訝,茫然地看向他,不明白他這句話什麼意思。
“看,連上蒼都覺得你上一世過得虧,所以不讓你轉世成他人,只是讓你再當一次你自己、讓你再活一次。”他說著,已是打趣的口吻,“可見你上一世是活得有多慘……慘到人神共憤。這輩子你若不活得加倍順心,對得起上蒼麼?”
“……”席蘭薇仍自怔著,全然不知如何接話,霍祁繼道:“都進宮幾年了、兒女都有了,大抵是不能指望你出宮後還能活得舒心,那便只能讓你在宮裡好好過了。廢你後位不是難事,估計六宮上下乃至滿朝文武都要拍手稱快,不過負了蒼天,我可吃罪不起。”
他又一聲嘆息,似乎對此大是無奈、覺得上蒼丟了好大一個包袱給他似的。扯了扯嘴角,閒閒又道:“事已至此,你還是安心當我的皇后,好好過日子吧——就算對你太好迫得你說了這些是我的錯,也不至於要讓我遭天譴吧?”
席蘭薇愕得回不過神來,持著錦帕的手也就此頓住。臉上已乾淨了許多,但猶有些許痕跡掛著,他看得一笑:“好了,二弟在我是無恥之徒,他可以待妻子不好,但我做不出這樣的事來,讓你再經一遍冷落我也做不到。”
他說著,傾身湊近了她些,伸手將她握在手中的帕子抽了出來,給她繼續擦著臉上的淚痕,又道,“你現在肯說,就是信得過我,比上蒼更不能負的便是人心。我剛才……”他語中一停,反思了一番自己適才的冷言冷語,含歉說,“不是有意嚇你,實在是……多少有些氣你瞞了這許久。”
“嗯……”她悶聲應了一下,又怔了一會兒,終於破涕為笑。雙臂仍環著緊環著自己,笑得渾身都輕打著顫。他也銜著笑意,看了一會兒,伸手一把將她攬進了自己懷裡。
相對於計較於她的所謂前世、而後廢了她,霍祁更願意相信“緣分天定”。
若緣分當真都是上天註定的,那他和她這番相識絕對算是緣分。死過一次的人,換了一種活法走到他身邊,若非上天有意安排,實在難以做到。
“也或許這一世才是對的。”他思索著緣分的奇妙,緩而說道,“許是你上一世走錯了,才碰上了霍禎。故而上蒼看不過去,非要糾正一次不可,才這麼重活一世。”
“大約吧……”席蘭薇笑了一笑,聽出他口氣寵溺,是有意在哄她,倒也樂得信他這番哄人的言辭。
霍祁撐身站了起來,又伸手去扶她。瞧了瞧外面,壓聲向她道:“自己去側殿取水洗乾淨,若叫宮人進來,還要道我怎麼欺負你了。”
“諾……”席蘭薇一福身,靜了一靜,頷首道,“多謝……”
“……這麼客氣?”霍祁眉心一皺,大是不滿“你說客氣話一點也不好聽。”
下一刻,懷中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