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的疑色未加掩飾,沉吟片刻,點頭道:“陛下想動吳家不難,憑禁軍都尉府所知的,吳家勢力也沒大到那個份上……”言罷一頓,思量著話鋒一轉,“故而臣以為……並不像是有反心的,陛下為何此番如此心急?”
“安撫吳家。”皇帝面上的笑容有些不真切,“安撫吳家,朕首先就得待他們送進宮的那兩位好。”
沈寧略頷首算是預設。就算前朝後宮分得再清,吳妃是吳家的女兒、夏氏是吳家送進宮的都是人盡皆知,皇帝若要“捧”吳家,在她二人身上的表示是少不得的。
“可她太不懂分寸。”皇帝點到即止,端得是懶得再多寵那二人、不如索性速戰速決的意思。
“……陛下。”沈寧有點吃驚,想了一想,無法出言去勸皇帝寵並不喜歡的妾室,只得委婉道,“可陛下如此打草驚蛇……”
“所以朕這不是在問你這蛇能不能驚麼?”皇帝介面接得很快,口氣閒閒的,似乎並不拿此事當個大事。
“……”沈寧默了,須臾,沉然抱拳,“驚得起。”
“那就行了。”皇帝的神色倏爾一鬆,笑著站起身往外走,沈寧長揖恭送,霍祁想了想停下腳來,睇了睇他又道,“進來沒再出什麼事,子文君不必太緊張,能交給旁人做的事就不用全自己管著了。”
“……”沈寧一時納悶皇帝怎麼突然說起這個,短短一思,倒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是不是內子……”
“知道就好。”皇帝說得慵懶,“既答應了阿恬要陪她同遊就帶她去,免得她來見朕總是一副朝廷欠了外命婦俸祿的樣子。”
“……”沈寧悶聲應了,霍祁放心地繼續往外走去,覺得神清氣爽。那不想羋恬總來行宮的原因到底沒說:她時時去找席蘭薇解悶,他想去見還不方便了。
。
綺晗閣中,吳妃設了小宴款待眾嬪妃。此番座次的安排有些特殊,夏氏被擱在了右首緊鄰吳妃的位子上——倒是也不奇怪,畢竟二人同時晉封,道賀也不止是賀吳妃,二人坐得近些也方便旁人去賀。
這般為慶賀而設的宮宴多需要一張巧嘴,席蘭薇便顯得格外不合群了。不合群無妨,反正本來也處得不和睦,倒不如藉著不能說話心安理得躲個清淨。
幾個低位宮嬪都圍著夏氏敬了三杯酒了還不打算退下去,話中明裡暗裡求著夏氏在皇帝面前為她們說好話,見夏氏沒有應下的意思便要這麼繼續求下去。席蘭薇品著面前佳餚輕輕一哂,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真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大概是看出夏氏無論如何不會點頭答應在皇帝面前引薦她們,其中一人神色黯了一黯,轉而又改口道:“才人娘子舞好歌也好,臣妾羨慕許久了呢,娘子若肯教上一教……”
她話未說罷,與之相熟的宮嬪先笑著打趣了起來:“才人娘子肯教又如何?你有娘子的身姿麼?”
先開口的那嬪妃面上一紅,剛要駁回去,抿了口酒的夏氏卻緩笑道:“徐選侍這話錯了,身材固然要緊,可若能將韻學足,也是極好的。況且竇瑤章聲音好聽,縱使不費心學舞,學歌總是可以……”她的話忽然一頓,視線向遠處一投,繼而笑容更深了些,“若不然,比身姿容貌……誰能比得過鳶美人呢?”
席蘭薇冷然,回看過去,夏氏正笑吟吟地凝望著她,下頜輕抬極顯輕蔑,眼中帶著幾分斟酌與思量。
她看得出,夏氏沒說出的後半句話大抵就是“可生得美又什麼用,她學得了歌麼?”
第一次當眾如此被譏失語,席蘭薇面色微微發白,與她對視須臾,心底的不快從唇邊蔓延到面上,竟看上去比夏氏的蔑意更甚些。
身在後宮,說話如此不留情面,夏氏也算是個有“膽識”的——跟她計較,席蘭薇直嫌跌了自己的身份。
少頃,是夏月的目光先轉了開來,彷彿剛才的片刻冷場都不曾存在過一般,繼續與身旁的宮嬪笑談。
席蘭薇的目光倒仍停在她面上,心中的幾許篤信化作了不自信、接著又變成了更神的疑惑,在心頭盤旋,久久不散。
。
霍祁的突然而至讓綺晗閣中陡然一靜。眾人壓著訝色行禮拜見,唯吳妃和夏月面上喜意分明。
鮮少見皇帝來參這樣的席,縱使不是道賀,也給足了二人面子。
起身間,二人相視一頷首,吳妃退至一旁恭請皇帝入座,夏月則淺抿著笑意自然而然地到皇帝身邊坐了。
“這湯是吳妃姐姐親手做的,陛下嚐嚐。”夏月的嬌軟語聲清晰入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