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
明明活在塵世,卻像是住進了地域。
柯明成親自安排逃離的對薇樓主、藏花樓主,一直沒來找他。
他想,只剩下了最後一條路。
再走不通,那麼,自己還是趁早自盡為好。一旦落入簡讓或鍾離嫵手裡,不知道是怎樣悽慘的死法。
由此,這日一早,他離開住處,徒步去了簡宅。
☆、58。
58
簡宅,書房院裡。
陽光和煦,清風送爽,花樹枝條輕搖,鳥兒立於枝頭,鳴叫聲清脆悅耳。
三名少年站在書房裡,意態恭敬。
簡讓坐在書案後,凝神檢視三個人交上來的功課。
平日裡,他沒有置身學堂教書的時間,便根據三個人的資質、、來處、以往所學,分別選出適合的正統學問,讓他們自己閱讀,有不懂之處,可以詢問帶著他們的杜衡、凌霄、麒麟,之後每隔幾日分別給他們出幾道題。
三個人天資聰穎,每一日悉心學習為人處世之道,功課上尤為用功。
這樣的人,任誰都會喜歡。
“不錯。”簡讓讚許地一笑,“好生溫習近期所學,兩日後再來。”
“是。”
看著三個人離去的背影,簡讓彎唇微笑,過往襲上心頭。
在他的記憶中,自己似乎沒有過這樣安分、踏實的經歷。年幼時性情乖張,一面習文練武,一面刁難師傅。功課總是做到最好,卻總有不滿或質疑之處,偶爾把師傅氣得吹鬍子瞪眼。
再長大一些,景林將他帶在身邊。
那時暗衛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隸屬皇室,只聽命於帝王。
景林是先帝最信任的人。
景林往死裡磨鍊、折騰了他好幾年,終究也沒磨平他性情裡的稜角。而景林最為欣賞他的,正是這一點,離開皇室,袖手天涯之前,景林對他說:“不論走多遠,大周的燕京城裡,有我半條命,就捏在你和蕭錯手裡。我對不起你們,但還是要請你們為此辛勞,甚至擔負莫大的兇險。”
是從那之後,他為人處世在明面上愈發的沒有耐心,除了摯友、親信,看誰都不順眼,便是皇帝皇后,也能無所顧忌地開罪。
可是在心裡,他開始揣摩每一個或每一種人的性情、長處、短處。
也開始以置身世外的角度品評、瞭解自己和摯友。
他看到了自己偶然對世道的失望、心寒,一度認為人活著真是最虧本兒的買賣;看到了蕭錯近乎可怕的城府、縝密和偶爾不可思議的仁慈,更看到了他的諸多不易、酸楚;也看到了景林的執念、傲氣,還有孤獨。
某些方面來講,他和兩個摯友是一路人,都曾經歷消沉、灰心的漫漫光陰。
親眼目睹過的生死太多,負傷流血的時候亦太多。當你一次次切身領略到人命偶爾只是個數目,當你一次次切身體會自身生死不過取決於一瞬間的反應或運氣,人生的顏色在心裡留下的顏色,便只有晦暗不清。
可不論如何,都熬過來了。
蕭錯是在沙場上成名,保國安民是他一生的抱負;他與景林是皇室的一把刀或一柄劍,為皇權斬殺罪孽深重之人,除掉隱患。
不管怎樣,報國的信念流淌在每個熱血兒郎的血液中。
如果手握皇權的人不值得,那麼,他們也就不再是他們。
但是值得,一直都值得。
大周那個母儀天下的一根兒筋的女子,認定的男子是值得的。
景林就是因此,不爭,不算計,一直都在成全她,幫助她。
雖然知道這是對的,可他私心裡總是為景林不值,總是看皇帝皇后不順眼。
可又有什麼法子。皇帝與蕭錯是沙場過命的弟兄,前者的確也是重情重義之人,慢慢的讓他不能因為立場的差異便否定。
走至如今,與阿嫵相識、生情到如今,他終於完全理解了景林與皇后。
一直算是心結,終於釋懷。
有一種女子,就是不可能被任何人左右。
有一種感情,就是不可能被任何事影響。
景林遇到的正是這樣的女子,那女子把這樣的感情給了另一個人。仔細想想,她沒給過任何一個除了皇帝之外的男子任何走近她的機會。
他們又何嘗不是同路人。
聰慧如她,若是認定的男子不值得,又怎會執著。
而他,無疑是至為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