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便道:“我剛到了你舅舅那裡,便聽你舅母說了這事。如今文家的人,可是萬分捧著那窯姐兒呢。明明還不顯肚子,走在路上,文正龍都要小心翼翼攙著。真真是傷風敗俗。我聽了這個話,連坐都坐不住,急匆匆趕回來,想告訴你莊大娘。可現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莊家人說這事。這讓老兩口聽了,還不得氣出病來?”
楊鶴直氣得恨不能現在就衝到那文正龍跟前,將他狠狠揍一頓,再一腳踢了那窯姐兒肚子裡的孽種。
閔氏一邊說著,又傷心起來:“秀雲那孩子多好呀,還是我看著長大的。那時候,你們三個還小,她還常來幫我帶你們。雁回喜歡黏著她,她從來也不煩,總是抱著雁回,哄著她玩。可到頭來,怎麼就攤上這樣的人家!”
屋子裡一時沉默起來。
楊鴻倒了杯茶來,端給閔氏:“娘,你趕路辛苦了,先喝口茶吧。”
閔氏便接過茶來喝了。長子這一出聲,到又引得她想起俞謹白的事了,便問道:“你們可見到那俞謹白了?”
楊鴻便搖頭道:“育嬰堂的人說,沒有這個人。”
沒有這個人?這倒是奇了。閔氏問道:“可是張老先生親口跟你說的?”
楊鴻點頭道:“是張老先生親口說的。我後來又悄悄哄了幾個孩子說實話,可那些小孩子也都說,育嬰堂沒有叫俞謹白的。”
楊雁回道:“那咱們去哪裡找這個人呢?現在只有他能幫咱們作證了。總不能叫杜家逍遙法外。”
閔氏問道:“怎麼又扯上個杜家?”
楊雁回便將今日在學堂發生之事說了。
閔氏氣急,連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楊鶴便道:“他們以為咱們沒證據告官,就能安然無恙了?回頭我把那包砒霜原樣下到他杜家的魚塘裡。”
楊崎一口便否了兒子的餿主意,道:“你不許胡鬧。咱們不能學那樣黑心肝的人家,做這種缺德事。”
楊雁回覺得老爹有些太迂腐了,可卻也覺得楊鶴這是昏招。
楊鴻顯然和她想到一塊去了,便道:“如今杜家定然加派人手,日夜輪流看管魚塘。哪裡就這麼容易讓你得手了?若你真去了,只怕他們還布了陷阱專等著抓你呢。到時候反咬一口,咱們反倒要吃大虧。這家人心思歹毒,什麼樣的事做不出?”
楊雁回點頭道:“還是大哥說得有道理。”
哎,本來相安無事好好的。杜家這麼一折騰,兩家人都沒有安生日子過。何苦來哉?楊雁回真是不懂這家人怎麼想的。
楊鴻看父母都氣得厲害,便道:“待兒子想個萬全的法子,絕不叫杜家有好果子吃。要不然,他們以為咱家好欺呢!爹和娘先不要急,莫為了那等下作的人家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畢竟咱家如今也沒有損失。”
閔氏和楊崎這才稍稍消了些火氣。
這時候,於媽媽開始在堂屋擺飯。
一家人便去吃飯,秋吟則將小几擺在楊雁回床頭,伺候她吃飯不提。
季家母子此刻也正坐在桌前用餐。
季少棠原本被母親看得發毛,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結果趙先生並未說什麼,只是叫他去喊了前頭的王婆子過來做飯。
母親從不做飯,也不叫他動手做,說是男兒家不應做這些。母親只每日叫他家前頭一個孤老婆子來幫忙做飯,一個月給她二錢銀子活命。
王婆子從來不用他叫,總是準點過來做飯。他心裡知道,母親是有話對他說,但臨了卻沒說,改了口罷了。但他佯作不知,依著母親的意思,去喊了王婆子來。
他心知母親肚子裡憋了火,最初連飯也吃得戰戰兢兢。但後來看母親沒有發火的意思,他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便終於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娘,邢老爺想讓我每月再多幫他抄一本書。我想應了他,也好多賺些錢補貼家用。”
趙先生便道:“邢老爺倒十分看重你,叫你給他抄書不說,瞧你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還送了這許多石缸給你養什麼荷花、蓮花。”
趙先生不喜歡兒子做這些於求學上進無益的事。季少棠生怕母親哪天脾氣一上來,叫他將那花扔了出去。是以,一聽見母親又說到他的花,便有些害怕。
只聽趙先生又道:“幫他抄書也罷了,正好磨磨你的性子,還能增長些見聞。他若再送你這些玩物喪志的東西,你不可再收了。那幾缸荷花開著,看著倒也清雅,既已收了,我也就不管你了。你只記住,絕不可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