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這份恥辱。原本她也是不敢放肆的,都是被莊秀雲一番話逼急了,這才一時忘了身份。
眾人皆道,好囂張的婦人。公堂之上尚且如此,若在家中之時又該是怎樣的嘴臉?因此並無人同情。
穆知縣又訓斥文正龍道:“家中小妾竟敢對主母如此不敬,你之過也。日後理當嚴加整飭內宅。”
文正龍只得垂首道:“草民知錯。”
穆知縣又道:“莊秀雲並未犯下七出之條,而今她既需對父母盡孝,本官判你夫妻二人和離,讓莊秀雲歸養父母。你服也不服?”
這件案子實在簡單,並不值得曠日持久的拖著,穆知縣很快便當堂做出判決。文正龍只得垂首道:“草民不敢不服。”
說白了還是口服心不服。
穆知縣不由微微蹙眉。
文正龍很會察言觀色,發現知縣大人不滿意,立刻改口道:“草民心服口服。”
穆知縣又對莊秀雲道:“婦人莊秀雲,你對父母盡孝,自是應當,然既嫁入文家,也理當對翁姑盡孝。如今既為侍奉父母,便要舍翁姑而去,本縣判你將嫁妝盡數留在夫家,以充作奉養公婆之資。你服是不服?”
這個結果,本就是楊鴻和雁回預料到的。莊山和也說了,破財免災,只要能和離,嫁妝不要也就不要了。
莊秀雲鬆了口氣,正待回答,堂外忽起了喧譁:“蕭夫人到。”
蕭夫人去安定府姑母家探親,坐馬車行上三日才到,做客兩日再回京,此番正好到達丘城縣城。她回程時,悄無聲息便回來了,沒再折騰地方官府。
縣衙內外雖已擁擠不堪,眾百姓依舊勉力讓出一條窄窄的路來。
穆知縣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果見堂外走來一個美貌婦人,周身有幾個佩刀劍的侍女護著。眾百姓雖見蕭夫人近在眼前,卻也冒犯不得。
這蕭桐的面貌,丘城縣百姓是有人見過的,一眼便可認出來。蕭桐上回從丘城縣城經過時,這穆知縣也是見過的。見果然是蕭夫人來了,縣衙內外陣陣驚呼。
穆知縣上前躬身施禮道:“下官不知忠烈侯來此旁誡,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蕭桐卻笑道:“我不過是聽聞有女子請求和離,過來瞧個熱鬧罷了。穆知縣乃一縣父母官,如今又是在這縣衙公堂之上,實在無需多禮。”
穆知縣忙命左右看座,而後復又坐到案前審理此案。
偏堂外有百姓高聲問蕭夫人如何看待此事。縣衙內外人雖多,問話的人卻是聲音清朗,叫眾人都聽清了。楊雁回聞言,不由回頭打量一番,卻只看到烏泱泱的人頭肉身。她怎麼覺得這問話的聲音,那麼像俞謹白呢?
既有人有此一問,眾百信竟停止喧囂,只為聽這忠烈侯所答。蕭桐只得笑道:“莊秀雲既是一片孝心,理當準其和離返家。然她也曾為夫家主持中饋,如今既要歸養父母,文家若是仁善之家,除了將嫁妝歸還於她外,理當另外奉上贍養銀兩。畢竟夫妻一場,莊秀雲若無甚過錯,便該好生待著她一些。總不好叫她一介婦人,日後拋頭露面,辛苦掙銀子奉養雙親罷?只是這縣衙公堂之上,一切都要聽憑知縣大人做主。咱們不可於堂外喧譁,且聽穆知縣如何判案。”
楊雁回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蕭桐。不愧是她仰慕之人,說出來的話就是有道理,聽著便覺舒坦。
莊秀雲愣了半晌後,忙朝蕭桐叩首:“民婦莊秀雲,多謝忠烈侯仗義執言。”她的嫁妝裡有良田二十畝,金銀首飾數套,上好的布料兩箱,並全套的櫸木傢俱,連鍋碗瓢盆筷子都是齊全的,另有壓箱銀子二百兩。幾乎耗去莊山和夫婦一半積蓄。這嫁妝對莊家而言,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
蕭桐這話說的既不失禮又合民心,堂外又起喧譁,“侯爺英明!”“蕭夫人大義!”之類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穆知縣心中暗暗發苦,若真如此判案,叫他日後如何教化百姓?但蕭桐既已開口,他若真敢當眾違揹她的意思,這官運恐也就到頭了。
穆知縣只得拿起驚堂木,連拍數下:“肅靜肅靜,不得擾亂公堂。”如此數番,方才安靜下來。
穆知縣長嘆一聲,為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民意不可違啊。”遂改判,一切依蕭桐所言,按律讓莊秀雲帶走全部嫁妝,並判文正龍贈莊秀雲三百兩銀子,以做贍養之資,當場交付。
文家人心中大慟,簡直像被人剜去心頭肉一般。可如今這局勢,他們一言不敢多發。
莊秀雲朝穆知縣拜了幾拜後,復又去拜蕭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