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時候了,早飯還沒做好?”伴隨著這個大嗓門,一個農婦打扮的中年婦女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乒鈴乓啷地掀鍋蓋,“作死啊,燒那麼大鍋水,費多少柴草!”
“媽,小妹生病了,屙了一身,我燒點水給她洗洗。”許秋陽見媽媽李桂芳來了,連忙說。
“洗什麼洗,洗完就不會屙了嗎?趕緊做飯,吃完早飯還要上工呢,待會遲了又扣工分,讓你弟捉兩隻白背蟑螂燒了給她吃就行了。”李桂芳不耐煩地說。
“媽,小妹得去看醫生!”白背蟑螂是李桂芳拿手的治病土方,不管大人小孩,只要有點不舒服,就去牆角抓兩隻,塞灶膛裡烤乾了,碾成粉末沖水灌下去,至於能不能治好,那就看各人的命數了,反正老一輩傳下來,孩子都是吃這個長大的。
他們這一輩人,說起家裡有多少孩子的時候,通常的句式都是這樣的,生了多少個,帶到了多少個。李桂芳這輩子就總共生了十一個孩子,帶到了八個,夭折了三個。整個人熬得乾瘦乾瘦的,四十歲的人,看起來跟個五六十的老太太似的。
“看醫生?”李桂芳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點小毛病就去看醫生,哪來的銀紙,我長這麼大都沒聽說過,拉個肚子還要看醫生的,哪來那麼金貴的命,有白背蟑螂給你吃就算好了,我們那時候,有鬼理你啊,都是自己去地裡摳黃泥吃。”
李桂芳一邊嘮嘮叨叨,一邊往灶膛裡添柴,見許秋陽真的拎個木桶過來鍋裡盛熱水,氣得她抓起一根柴禾兜頭蓋臉就砸了過去。
許秋陽一下沒意識到她果真會打人,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火燒火燎地疼,眼看她還不解氣,逃生的本能才迸發出來,身子靈活地扭身就跑,李桂芳揮舞著柴禾大呼小叫地追了一圈,氣喘吁吁地回到灶房。
掀起鍋蓋看到那一大鍋水就氣不打一處來,氣呼呼地舀了半桶水出來,扔到灰堆旁:“還癱什麼屍,快去洗了!”
鍋裡剩下的水中撒兩把玉米渣滓,飯勺攪一攪,稀湯寡水的,一鍋玉米渣子粥就算好了。
許翠蘭那邊掙扎了半天起不來,許秋陽見李桂芳正端著大海碗喝粥呢,應該沒空再打她,便悄悄地溜進來,去抱許翠蘭。
許秋陽這輩子還沒碰過這麼髒的人,免不了有些嫌棄,但抵不過身體裡另外一個靈魂的姐妹情深,還是把她抱到洗澡間裡,脫了身上的髒衣服,就著半桶熱水草草地衝洗乾淨。
李桂蘭罵罵咧咧地吃完早飯,一邊拎起鋤頭出門一邊罵許秋陽:“還不趕緊給我去上工,要是遲到被扣了工分,看我打不打死你。”
她爸許木勝也起身了,來到灶間拿起李桂蘭用過的那海碗,直接往鍋裡一舀,盛上來大半碗粥就往嘴邊送,稀里呼嚕地喝完,用手一抹嘴巴,也跟著要出門了。
許秋陽連忙跑過來:“爸,小妹病了,得去看病,您給拿點錢。”
許木勝看她一眼:“問你媽去。”家裡孩子多,哪個跟哪個他也分不清楚,每天天剛亮就出工,收工回來累得半死不活,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上床睏覺,只知道家裡的婆娘下豬崽似的一年一個生娃娃,除了對最大的一兒一女還有點印象,下面的那幾個蘿蔔頭還真分不清哪個長什麼樣。
小蘿蔔頭們也都起床了,爭先恐後地跑進灶間,差點沒為那點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湯大打出手,搶到以後也不怕燙,大口大口往嘴裡灌,真跟搶食的小豬崽沒什麼區別。
許秋陽無語地搖搖頭,再去看許翠蘭,小臉蠟黃蠟黃的,就剩半個手掌大,八歲了,長得跟人家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剛才給她洗澡的時候,那手腳瘦得跟玉米杆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力氣太大就給折斷了。
她的情況看起來更不好了,整個人一抽一抽的,打起擺子來,嘴裡面“嗚嗚”地叫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行,一定得送去衛生所。”許秋陽下定決心說,這個時候要再信什麼白背蟑螂,那這個妹妹是不用要了。
農村人一年到頭能見到錢的機會不多,但許秋陽知道家裡還是有錢的,就在她媽房裡那口箱子裡鎖著呢,年前賣完糧食,許秋陽偷偷瞧見李桂芳把賣糧的錢裡三層外三層地用破布裹起來,收到箱子裡去了的。
許秋陽去灶臺下面撿起柴刀,氣勢洶洶地進了李桂芳的房間。
“大姐,你幹嘛!”大弟許東來慌慌張張地來攔她,許東來十六歲的大小夥子了,長得比許秋陽還高,他要真攔起來許秋陽也奈何不了他。
“讓開,我要去拿錢!”
“大姐,你不要命了,被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