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進府,出了名的精明爽利。
一見秋嵐,明姝的心咯噔一下,知道是母親在找自己了,若是往日,她必定迫不及待地過去,可如今正逢晏子欽自請離京,明姝不知怎麼向她老人家交待。
“秋嵐姐姐,母親叫我?”明姝試探性地問道。
秋嵐點點頭,也不多說廢話,向眾人告辭,領著心中忐忑的明姝走了。
“您也不需擔心,相公、夫人橫豎是為了您好。”在前面帶路的秋嵐如是說,腳上不停,裙幅行雲流水一般,卻露不出一點足尖。曲夫人調~教人向來有一套辦法,手下的女孩兒們個個有板有眼,最差的成果卻要屬自家女兒明姝了,只能算是差強人意。
臊眉耷眼地來到二門外,只見早有一頂輕便的小轎停在影壁前,老家僕曲昌恭敬地在門邊候著,明姝帶來的春岫也在,這陣仗,彷彿還是沒出嫁的時候。
“小娘子升轎吧。”曲昌一躬身,春岫就打起轎簾,曲夫人陰沉沉的臉就從轎子裡露了出來。
“我……還沒向袁姨母請辭。”明姝顧左右而言他。
秋嵐一把拉住她的腕子,搖頭道:“夫人既讓您過來,自然替您說過了。”
無路可退,明姝只好上了轎子,灰頭土臉地坐在怒火中燒的母親旁邊,過了良久,曲夫人才好像緩過一口氣,皺眉道:“他幾時與你提起離京一事的?他少年人不懂事,你也跟著胡鬧嗎?”
劈頭就是一句,明姝暗暗叫苦,他是少年人,我也是個“少女”好嗎!
“三……三天前?”她一緊張,有點算不清日子了。
“那你怎麼不告訴家裡?現在官家的中旨就要下來了,等他調到什麼窮山惡水,你跟去受罪時可別哭著後悔!”
“也不至於是窮山惡水吧……”明姝囁嚅道,心想若能離開父母,自己和晏子欽成親月餘尚未圓房的事就不會暴露,而且以後還能繼續騙下去,等年齡大了騙不過了,再給他塞些個鶯鶯燕燕搪塞過去,自己也不吃虧,何況除卻東京汴梁,大宋還是有許多繁華都會的,諸如江南的蘇州、杭州、揚州、建康,畿輔的洛陽,乃至沿海的鄞州、泉州,都是物阜民豐的好地方。
“還頂嘴!什麼地方能比京城好?能比父母身邊好?小小年紀,不知利害,我不和你說,等到了家裡,讓你爹教訓你!”曲夫人言罷,憤然扭過頭去,不再看女兒一眼,顯然是氣到極點。
袁府和曲府本就隔得不遠,片刻就到了。
麴院事寬坐後堂,臉上還是在官場多年打磨出的那副不陰不晴的樣子,叫親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可她沒想到,晏子欽也在,明姝顫顫巍巍地行禮奉茶,沒得到父親的準話不敢落座,和晏子欽一道立在下首。
“坐吧。”良久,他才開口,看著兩個孩子緊挨著椅子沿兒坐下,才接著道:“晏郎君和我談過了,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心氣,銳意進取是好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只想著你們穩穩當當,若是全依著我們,倒也未必是好事。他既要去,便由他去吧,只是到了地方上不比在京裡,便是龍落淺淵也要忌憚虎豹三分,爹爹能幫到的自然會幫,遠水不解近渴時,你們自要變通應對,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揮揮手,命人送女兒女婿回去,明姝心裡百感交集,父親說的句句推心置腹,往後真的離開汴梁,必定少不了艱難,他把話說在前頭,也是讓小輩們明白自己選了條什麼路。
剛掀開簾子,前腳邁出門檻,身後就傳來曲夫人不滿的聲音,她原以為丈夫會幫著自己,絞盡腦汁挽留,誰知竟“倒戈”了。
“他們有自己的路,我們遲早要撒手的。”麴院事平靜的聲音消失在簾幕後,晏子欽和明姝對視一眼,他一路上若有所思,走到馬車前才道:
“以後要委屈你了,我不敢說讓你不吃一點苦,只是苦有十分,七分我來擔著,剩下的三分,叫你和著蜜吞下。”
明姝心想:“苦都苦了,還什麼蜜啊糖啊的,何況我也不是那種夫為妻綱、亦步亦趨的小媳婦,願意嫁你、跟你離京也是有私心的,你現在這麼說,倒像是我為了成全你,做了好大犧牲,當之有愧,當之有愧。”
新科狀元、榜眼紛紛自請外調的訊息自然攔不住,偶有好事者和許杭報信,他面色不豫地回到家中,卻見外甥親自捧觴,外甥新婦親手調羹做菜,酒過三巡,教訓幾句,出出氣也就好了,反正做什麼官不是做,曲家人還真能眼看著唯一的女婿走入歧途?既然人家不多話,必然有其道理,還輪不到他一個官場外的人瞎操心。
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