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現在封你為欽差,辦案期間內,賜你丹書鐵券,見此物如見朕本人,天下大臣皆要退避三舍。”
晏子欽心道,此事已無推脫餘地,何況他之前還在擔心,萬一被丁謂報復,無從脫身,如今看來,太后、皇帝都有剪除丁家的意向,正好藉此機會,除去這個朝廷心腹大患,還社稷以清明,豈不正合他的心意。
於是,他帶著尚在懵懂中的明姝一同叩謝。
太后笑道:“晏夫人也不是尋常女子,聽說竟然精通仵作的行當。很好,我最喜歡好強之人,可太過好強,難免行止鄙俗,如今一見,竟是個守禮的娘子,待風波過去,官家一定會拔擢晏卿家,到那時,他少不了為你請下一個誥命。”
這算是太后給予明姝的保證書了,雖說官員的妻子遲早都會有誥命加身,可很少有十幾歲就能得到的,如今聽太后言下之意,不僅許給明姝誥命,還暗示給晏子欽加官進爵,看來,他們是下定了決心要拔除丁家這枚毒瘤。
晏子欽和明姝謝過恩典後,太后便命人備好鵉駕,臨走前命晏子欽送上一本奏疏,說明丁珷一案的始末,隨後起身離去了。皇帝卻召見他們在承明殿再敘。
一路上,夫妻二人不敢高聲言語,宮掖夾道上寒風陣陣,將他們的衣袖吹得翻飛舞動,明姝輕嘆一聲,晏子欽似有所感,藉著衣袖的遮掩,悄悄握緊了她冰冷的手。
他還記得她畏寒,今日面聖,不敢穿得臃腫,有礙觀瞻,何況到了這“高處不勝寒”的九重宮闕中,這是個連鬚髮蒼蒼的老臣們都心驚膽戰的所在,何況她一個初出閨閣的小娘子。
及到此時,不免慨嘆,竟然是世人眼中陰森可怖的死人更好相處些,縱然白骨森森,卻是再誠實不過,少了一張張能言善辯的嘴和一副副後心鬥角的肝腸,他們身上的任何痕跡都不會說謊,更不可能為了爭權奪利而互相攻訐。
他似乎明白娘子為何不懼怕屍骸了,畢竟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活人更壞更奸詐。
到了承明殿,又是一個雪洞似的地方。果然是皇帝的居所,沒有一絲炭火氣,這讓初次入宮,不知皇帝習慣的明姝很驚訝,本想著進入室內暖和暖和,誰知竟和外面沒什麼差別。
不久後,一身硃紅大袖衫的皇帝升座,見明姝凍得發紅的鼻尖和臉頰,雖強行抑制顫抖卻還是時不時打寒戰,不免輕笑一聲,對身邊的宦官道:“生起一爐炭火吧。”
宦官就像見了神仙般驚訝,官家十八歲,他就在官家身邊當了十八年的差,從沒見過這位爺主動讓人生火的,就算到了嬪妃的寢殿中休息,也要他們提前過去知會,命她們將炭盆藏好,免得官家去後熱得難受。
“是。”驚訝歸驚訝,皇帝的話就是聖旨,他們為奴為婢的只有聽命的份兒。
隨著炭火漸明,殿中也越發溫暖起來,官家似乎心情很好,自寶座上起身,走下高臺,用尾端鏨刻著仙鶴的金夾子撥弄著鎏金盆裡的炭塊,讓那紅光燒得更明亮些。
“我日日見晏卿家,卻想不到,你府上還藏了個這麼有趣的妻子,不怕那些猙獰可怖的屍骸。”他沉靜的表情中帶著不可察覺的玩笑意味,這一輩子一直端著太子、皇帝的架子,面對的不是年長的臣子,就是謹小慎微的侍從,如今見了年齡相仿的晏子欽,竟有些朋友的意味。
晏子欽道:“內人專擅此事,臣亦自愧不如。”
明姝哭笑不得道:“謝陛下,陛下謬讚了。”
皇帝搖搖頭,從盆中夾起一塊灰白的炭屑,簌簌成灰,落回明滅的火光中,“這不是謬讚,這世上的女子,有才的也不少,不過是會刺繡栩栩如生的花鳥,能作詩吟唱,或是善於文墨淡青,卻極少有你這樣的人,所謂不讓鬚眉,應當如是,今日得見,也讓朕長了見識,才知朕的天壤之內,竟有如此奇事。”
明姝被誇獎了,尤其是被皇帝誇獎,這讓她一時熱血沸騰,當即想握著他的手,把她大學時的同班女生一一介紹給這位年輕俊俏的皇帝,個個都是“女中豪傑”,讓他瞠目結舌,不過這些都是想想而已,時代不同,世人對女子的認知也不同。到了她長大的年代,女人進入職場已是家常便飯,若是放到宋朝,可能會成為人人側目的社會熱點,被那些守舊的御史言官彈劾。
彈劾?她拋頭露面、進出官府的事不會被彈劾吧!
想到這裡,饒是承明殿中溫暖如春,她背上還是出了一層冷汗。
皇帝似乎看出她的顧慮,笑道:“晏卿家少不了你這個左膀右臂,就像朕少不了晏卿家,朕特許你隨行查案,百無禁忌,不需計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