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晏大人自便吧。”
晏子欽早就料到這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揮手命衙役守在門外,隨著於亦非進了於府大門,沿路花木扶蘇、池亭儼然,頗有些繁華氣度,不覺庸俗,想起那天見過於卿的背影,深深覺得此人必定不是逞兇的草莽豪商,只是精通文墨風雅的惡人更可怕。
如果讓明姝來總結一下,就是一句話——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到了一間精舍外,可聽得一聲聲清脆的敲擊方響'注1'之音,隨後則是鸚鵡的嚦嚦之聲,輕喚著“琵琶”二字,在清幽的精舍中徘徊不止,卻終無響應。
晏子欽無言,走近房中,房內裝飾雅潔,竹榻漆桌,雲屏玉枕,像極了女子的閨房,於卿就坐在禪椅上,一身煙霞色的長衫更襯出蒼白麵色上的三分病容,對著牆上一副肖像長嘆,肖像上手持書冊的綠裙女子盈盈淺笑,似乎就要走下畫來,撫平他眉間的愁容。
“鸚鵡聲依舊,琵琶事已非。'注2'”於卿用他孱弱低沉的聲音嘆道。
“從前,我敲起方響,這隻鸚鵡就會叫她的小字,她就會來到我身邊,喚我哥哥,柔順地問我找她做什麼。”
晏子欽會意,原來畫上的女子就是他的妹妹,小字“琵琶”,如今斯人已逝,自然無人應答鸚鵡的呼喚了。
“琵琶,你說王諤該不該死?你何必為了一個負心之人罔顧自己的性命?”於卿問道,神思還沉浸在畫中的世界。
晏子欽忍不住了,打斷道:“沒有人可以決定他人的生死,你也不行。”
於卿從幻想中醒來,狠狠地盯著晏子欽,“齊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注3'!我為她向無義之人索命,有何不可!”
“唐有唐律,宋有刑統,不可僅靠古書治國。”晏子欽道。
“呵,好一個仗義執言的狀元郎,聽說你也有家室,倘若你的妻子死於非命,你想不想復仇。”於卿陰冷地笑著,像一條露出了毒牙、蠢蠢欲動的蛇。
☆、第十五章
他要對明姝做什麼?晏子欽身上一寒,想到明姝正和衙役們在一起,身邊還有武藝高強的都頭高睿保護,應該無事,於是鎮定下來,不動聲色。
“晏大人不用擔心,我不會對尊夫人做什麼,縱使你失去了妻子,也比不上我失去妹妹的痛苦,沒有人能理解我對她的付出。”於卿道,目光又回到畫中女子的身上,遙遠迷離。
“我可以理解為,你招認了?”晏子欽問。
“我承認,我承認我殺了王諤,我也承認我殺了王讓和客棧老闆,前者是復仇,後者是懲罰他們說了不該說的話、疏忽了不該疏忽的事,我還可以告訴你晏大人,我背後的事情遠比你想象的更復雜,牽扯到你,甚至你岳父都惹不起的人,有時候,不要深究才能活得更長久。”
晏子欽一時語塞,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兇手,在命官面前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還以長輩的姿態指點迷津,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於先生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王讓那天找我投狀,我為了一己私心敷衍了他,想著總有一天還有機會把公道還給他,可是他死了,被你的人殺了,我有愧,若不能把殺人兇手繩之以法,那麼舒州還要我這個通判有什麼用!律法就在那裡,再幽微的毫末也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逃得過我,逃不過公道人心,天理報應。”晏子欽定定道。
“所有的證據都被我的人處理掉了,包括客棧隱蔽房間中的那具白骨,我就坐在你的面前,可你卻不能抓我,因為你的‘大宋刑統’保護著我,不要攪進我們的亂局,否則我無法保證不傷害你身邊的人,好好做官吧,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於卿說完,有些倦了,撐起額角,清咳幾聲,守在門外的於亦非已經開門送客了,房間的門是對開的蝴蝶門,卻見他先開啟右邊,再開啟左邊,自始至終都用包著紗布的右手,不像一般人兩手一起推開。
等晏子欽面帶疑惑,一步三回頭地走遠後,於亦非對半躺在禪椅上,面色蒼白的於卿道:“家主,何必同他廢話,直接上書太后娘娘,現在當政的可是她老人家,整治一個晏子欽還不是易如反掌?”
於卿瞥了他一眼,道:“再驚動太后,只怕我們也不能留在大宋了。”
於亦非道:“怕什麼,咱們本來就不是漢人,回到……”
於卿打斷了他,“異想天開,這麼多年過去,咱們早就同漢人無異了,回去只怕遭受更多白眼,此處已經是我們的故土了。還有,以後不要意氣用事,你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