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大,回去休息吧。”他說。
溫小良搖搖頭。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劉海擦過他的額頭,露出後面的黑眼睛。
丁言靜靜看著他。
他剛剛發現,這個據說是他兒子的少年,有一雙和溫小良很像的眼睛。
或者該說,他們有著很相似的眼神。
“不想回去?”他慢慢道,深深地望著少年,“你想去哪裡?”
溫小良斟酌著“溫噹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該是什麼。然後,她說:“清灣公園。”
清灣公園的公墓裡,埋著“溫小良”的屍骨。
丁言開著車,將溫小良——或者該說是溫噹噹,帶到了清灣公園。
溫小良站在那嵌著自己照片的墓碑前,心情有點複雜。
溫噹噹一反之前的高冷,在意識海里反覆警告她:'不準附身。不準飄進墳墓。不準離開身體……一秒也不行!沒看到外頭日光這麼毒嗎!萬一被曬成灰怎麼辦!'
顯然,溫噹噹在他的童年裡看了太多某外星文明古國出品的鬼怪小說,幼小心靈深深地留下了“鬼魂一碰到陽光就會狗帶”的印象……
溫小良安撫了他幾句,然後蹲下|身,清理了墓碑四周的落葉,又站起身,在墓碑前雙手合十,表情微帶哀傷,嘴唇微微翕動……
總之,溫小良自覺自己演得是挺像那麼回事的。至於看的人怎麼想,她就不知道了。
清風拂過鬆樹林,一個松果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砸中溫小良的額頭,她低呼一聲,然後伸出手,將它撈了個正著,瞧了兩眼,隨手揣進口袋裡。
丁言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盯著她。
又來了。這種微妙的即視感。
溫小良抬起頭來,臉上神色如常:“謝謝你送我來。”
丁言:“和我不用這麼客氣。”
溫小良模仿溫噹噹疏離的口氣:“我們不熟。就這樣了。再見。”
嘴裡說著再見,神色卻是一副“希望永遠都別再看到你”的模樣,她轉過身,朝來路走,丁言卻忽然踏過來一步,伸手攔住了她。
溫小良心裡咯噔一聲,表面八風不動,冷淡地瞧著他。
丁言站在一棵青柏的樹蔭下,半張臉落滿了陽光,半張臉卻停駐在陰影裡。矛盾的光影,彷彿暗示著兩種激烈對立的思緒。
“你說錯了。”他說。
溫小良眉頭一皺,“什麼?”
“我可以為她而活。”
溫小良有點懵。什麼意思?為誰而活?
丁言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在那樣的目光裡,溫小良漸漸地寒毛倒豎。她直覺他剛才說的是一句十分重要的話,而她絕不該像個傻子似的愣在原地……
好在這時候溫噹噹站出來了,指點她:'告訴他,那已經不重要了。'
她連忙照葫蘆畫瓢。
丁言聽完,盯著她,過了幾秒,不出聲地放下了攔住她的手,似乎是預設了她的離開。她心底長出口氣,立刻越過他大步向前。
錯過最關鍵的時間點了。她腦海裡沒來由地劃過這個想法,同時感到身後涼嗖嗖的。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一直持續到她拐出墓園。她心中七上八下,總覺得要出事。
還是趕緊離開奧丁吧,北辰星最好也先別去了,先找個偏遠又植物資源豐富的星球待著……這麼想著,她伸手去摸溫噹噹的手機,打算訂個星際航班,卻在掏出手機的時候,順手將之前的松果也帶了出來。
看著那個玲瓏可愛的松果,她心中一動,驀地想起一件事來:她腦中還存著人工智慧給她的壓縮資料包,裡面有好多個G的植物星球資料!
這大概就最近年輕人常說的“小確幸”了,經歷過一連串麻煩事後,總算有件事能讓她心情為之一亮。
愉快地解壓了資料包,可巧,推薦欄的第一個星球就完全符合她的目標,地點又偏遠,植物資源又豐富。
她立刻去星際航空網上下了訂單。
當天傍晚六點,溫小良坐上了前往目的地為星“範特星”的航班。
飛船快要起飛了,溫小良看了看依舊無人的鄰座,覺得應該不會有人登機了,於是坐到了這個未來可以欣賞星空美景的好位置上。她低頭繫好安全帶,又戴上了眼罩,正要美美睡一覺,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她摸出手機,只見來電顯示閃爍著“本體是禮帽的死變態”幾個大字……
溫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