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說:“一個是要價三萬兩的黃病夫,一個是要價十萬兩的黑竹竿。”胡鐵花忽然生氣了:“我連一文錢都沒有問她要過,他們憑什麼問她要這麼多?”他當然不是真的生氣,雖然心裡已經有點酸酸的,甚至有點失望,但不是真的在生氣。因為他並不是個只會吃醋只會自我陶醉的笨蛋,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花姑媽為什麼要找他們他也清楚得很。找他們的人只有一個目的。──要他們殺人,殺一個不容易被殺死的人。在這種冷酷神秘而且非常古老的行業中,黃病夫和黑竹竿都是第一流的好手,所以他們要的價錢都特別高,尤其是黑竹竿,多年前就已經在這一行要價最高的十個人中名列第三。因為他可靠。他的信用可靠,嘴也可靠絕不會洩露賣主的秘密,就算被人砍下一條膀子來,也不會洩露一個字。最可靠的,當然還是他那柄藏在黑竹竿裡的劍,這柄劍殺人幾乎沒有失過手。“可是我知道花姑媽一向沒有錢的,她花錢比我還花得快。”胡鐵花終於開始說話了:“她就算要殺一個人,也花不起這麼多錢去找黃病夫和黑竹竿。”“花錢的也許並不是她,也許她只不過在替別人做事而已。”楚留香說,“做這一類的事,還有誰比她更適合?”“還有一個人。”“誰?”“你。”胡鐵花又在笑了,讓他生氣懊惱悲傷失望的事,他總是很快就會忘記。“有時候我也很喜歡她的。”他問楚留香,“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她?”“不知道。”“因為她有很多地方都像你。”胡鐵花笑得很愉快,“她有時聰明有時胡塗,有時候騙死人不賠命,有時候也會上別人的當,她認得的人比誰都多,管的閒事也比誰都多,有些時候我差一點就會把你當作了她,把她當作了你。”楚留香的手也差一點就要到鼻子上去了──不是他自已的鼻子,是胡鐵花的鼻子。幸好還差一點,所以胡鐵花的鼻子依舊安然無恙,鼻子既然沒有被打斷,所以嘴也沒有停。“可是她的脾氣也跟你一樣,就像毛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她怎麼肯替別人去做事。”“因為她不想讓一個混蛋把一位公主送去嫁給一個猩猩。”胡鐵花又笑不出了,盯著楚留香看了很久,才用一種很慎重的口氣問:“別人怎麼想我都不在乎,我只問你,你贊不贊成這門親事?”楚留香也說得很慎重“我只能告訴你,我一向都不贊成殺人的,可是這一次他們如果能殺了那隻猩猩,我說不定真會去吻他們的腳。”田鐵花又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跳了起來,溼淋淋的從水裡跳了出來。“我們走。”“走?”楚留香問,“走到哪裡去?”“去找那位公主的老子,我的那位朋友。”“我為什麼要去?”“因為你要保護我,把我活生生的送到那裡去,不要讓我死在半路上。”胡鐵花說,因為我想他自己跟你談談,談過了之後,你的想法也許就會改變了。”“如果我不想跟他去談呢?”胡鐵花瞪大了眼睛,大聲道:“我問你,你要到那個見鬼的大沙漠裡去的時候,是誰陪你去的?每次你被別人圍攻的時候,有誰站在你這一邊?每次你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是誰在陪你喝酒喝到天亮?”楚留香嘆了口氣,“好,走就走,只不過我也有條件。”“什麼條件?”“我一定會送你去,可是在路上都要分開來走,不管在任何情況,你都不能揭穿我的身份”楚留香板著臉,“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去,如果你答應了之後卻沒有做到,你就會發現我已經忽然失蹤了。”
第四章 胭脂·宮粉·刨花油
小鎮,長街。春天的太陽就像是小姑娘的臉一樣,終於羞答答的從雲層裡露出來了,暖洋洋的照在這條很熱鬧的長街上,大姐姐小弟弟少奶奶老太太都脫下了棉襖,穿上了有紅有綠的春天衣裳,在街上遛達著曬太陽,讓別人看他們的新衣裳。用三根雞毛兩個銅錢做成的毽子滿街跳躍,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風箏飛滿在藍天上,連老太爺的嘴裡都偷偷的含著一顆桂花糖。漫長寒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大家都淮備好好的享受一下春天的歡樂。胡鐵花又變得很開心了,指著街邊一家代賣蟹粉湯包生煎饅頭和各色茶食點心的小茶館:“我們到那裡去坐坐好不好。”楚留香立刻同意:“你去吧。”“你呢?”“我要先到對面那家鋪子去一趟。”對面有家門面很窄的小店,門口接著的一塊白木扳上寫著“崔大娘老店專賣上好姻脂、宮粉、刨花油。女客絞臉、梳頭、穿耳孔,一律只收二十文。”胡銑花看到楚留香真的定進這家鋪子去,實在有點吃驚。“這個老小子又在玩什麼花樣?”更奇怪的是,楚留香非但走進了這家鋪於,而且還走到後面一個接著棉布窗的門裡去了,一進去就沒有再出來。胡鐵花吃了兩籠湯包,二十個生煎饅頭,又就著一碟麻糖喝了兩壺茶,還沒有看到楚留香出來。可是裡面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