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張掌櫃每個月都會過府一趟送求畫冊子,溫含章已經習慣了每月都能在案上見著他們書齋的標記了。
鍾涵在孝中襲爵,京城中那些想和鍾涵攀交情的人,苦於入府無門,最近個個都往松鶴書齋跑。張掌櫃每月都能送來一個厚厚的冊子。
鍾涵不過來是不想嚇著溫含章。
他獨自一人時黑著一張臉,伺候習慣了的清明都不敢上前。他自知情緒不佳,才會遠離了嘉年居。
聽著溫含章的話,鍾涵很配合地俯身過去。張掌櫃那幾年不變平平無奇的書法一行行地寫著各個顧客的需求,說實在的,他自成名之後每個月都會瀏覽一次這個冊子,實在沒看到有什麼有趣的內容。
溫含章卻指著一行字道:“你看這位員外老爺,想幫他剛滿月的幼子求一幅畫留念。咱們阿陽都沒有過畫像呢。”這不就是大夏版的滿月照嗎?這個要求在眾多一擲千金讓鍾涵隨便畫,畫什麼他們都喜歡的人中,真是一股清流。
鍾涵的視線卻被最後一行楷書給吸引住了。溫含章說了半天沒見他回應,好奇問道:“怎麼了?”
鍾涵沉聲道:“有認識父親的人在尋我。”他指著一個署名昭昭的顧客,道,“這是父親給母親娶的小名,沒多少人知道。這人還想求一幅山居尋寶圖,指明山是蜀中大山,寶是山中之寶。”這不正是暗示父親的那副礦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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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春沒想到自己往來蜀中一趟,京城風向突變。他在屋中略作梳洗,出來之後便見著溫子明捧著作業站在屋子裡頭,頓時心中有些複雜。
溫子明正在看李先生屋中的擺置。
先前在伯府中,李先生的待遇十分好。張氏為了讓他盡心教學,春夏秋冬衣食住行樣樣料理妥當,撥給李先生住的小院子也十分寬敞,李先生想在院子裡耍刀射箭都無有阻礙。
但現下跟著他從伯府搬出來,他這位家主卻只有舉人出身,在建築規制上有限制,地方就那麼一點,她只能讓先生住著東廂的幾間堂屋,溫子明有些慚愧。
這些日子他一直潛心學業,就是望著後年春闈能有所得,至少讓張氏和先生都能住得舒服些,不用隨著他屈居在這小院子。
他嘆了一聲,直到從伯府搬出來,溫子明才知道先前爹爹給他們的庇護是什麼。現在府中只有他地位最低,李先生起碼是個同進士,張氏也有誥命,兩人卻一直沒有對他施加過壓力。
在搬出來的這段時間,溫子明猶如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突然悟出了許多事情。之前他視榮華為糞土,現在卻只有這糞土,才能讓他娘再度過上和先前無二的日子。
李先生看著已經有些成人身型的徒弟,難得溫和道:“你這段日子放在我屋中的策論我都看過了,寫得極好。只要能繼續保持,下屆春闈必定有所斬獲。”
他頓了頓,繼續道:“為師從小便在伯府坐館,你天性聰明,在錦繡堆里長大卻能用心科舉,這在武勳家中實屬不易。”
溫子明一聽李先生這溫軟的語氣就膽戰心驚的,他不自覺吞了吞口水,這都是小時候嚇出來的習慣了,李先生先前對著他時都是兇巴巴的,可從沒有這麼溫柔過啊!
果然李先生話鋒一轉,道,“這次回鄉,為師家中出了些事情,這一次回京,是要向老太太辭館的。”
溫子明急急問道:“先生家裡出了什麼事,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先生千萬別客氣,有事情我們一起解決。”
李先生嘆了一聲。對著徒弟可憐兮兮的模樣仍是搖了搖頭:“我寄望已久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明哥兒,你——”
李先生話未說完,溫子明已經啪嗒一下跪下來了,李先生心中也是悵然。
他在伯府十多年,與溫子明亦師亦父。永平侯是個好父親,但他對作為長子的溫子賢寄予的期望更深,對幼子便有些忽略了。李先生看著溫子明從一丁點大長到如今長身玉立的模樣,溫子明更像是他的孩子。
李先生不忍埋沒了溫子明的資質,一點點的手下留情,終究變成今日這樣。有時候他也慶幸,幸得溫子明不是長子,否則還真的叫他難辦。
第90章 意亂
李先生辭館的訊息; 從溫子明府上吹到溫含章這裡; 已經是兩三日的事情了。溫含章十分驚訝,李先生在伯府中呆了十多年,所有人都覺得他對溫子明寄望深厚; 必會等他考中進士後再離開。李先生一直以來也都是這樣的態度,突然之間就要收拾包袱走人; 這也太無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