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鬱疆不說話,鄧公公和明公公便不敢做聲,也不敢擅自直起身,更不敢進殿去,就這麼維持著半躬著身的姿勢站在司鬱疆面前。
司鬱疆緩緩抬頭,看向被大雨洗晴了的藍白色蒼穹,緩緩閉起了眼。
周遭很安靜,安靜得近乎連各自的呼吸聲都聽得到。
少頃,司鬱疆才慢慢睜開眼,喚道:“明公公。”
“老奴在!”鄧公公忽聽得司鬱疆喚他,雙腿竟是沒來由地驀地一抖,險些跪倒在地。
“拿著這樣物事。”司鬱疆跨出了跟前的門檻,將握在右手心裡的東西往鄧公公面前一遞,面色沉肅聲音沉沉道,“召叢集臣到崇明殿。”
鄧公公將腰弓得更低了,伸出雙手接過司鬱疆手中的東西,當司鬱疆將手中的東西放到鄧公公手裡時,鄧公公立刻雙膝跪地。
只因,那是帝王所擁的半塊龍墨玉令!
帝王所擁,若不是王上親自交予五殿下的,那便只能說是——
鄧公公的心猛地一縮,不敢再往下想,只敢將頭磕到地上,恭恭敬敬領命道:“奴才領命!”
鄧公公站起身後,轉身急急跑著離開了。
“明公公。”司鬱疆這又看向明公公,那沉肅寒涼的眼神看得明公公的心咯噔一跳。
“奴才在。”
“去將三殿下請來,給你一盞茶時間,去吧。”司鬱疆冷沉的聲音讓明公公根本不敢有任何異議,領了命令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崇明殿方向跑。
司鬱疆站在碧心殿外,沒有退回殿中,也沒有離開,就這麼筆挺如松地站著,看向遠方。
直至三皇子到來。
*
黃昏時分,三匹快馬從王城中衝出,給整個南碧城的百姓帶來了令人震驚的訊息——
太子謀逆失敗,明日午時城南外的碧水草灘問斬;王上今日巳時駕崩,全城素縞三日;三日後,新帝登基!
三匹快馬所經之處,人人震驚,而後全城百姓的議話如鶯飛,不消半個時辰,舉城上下都知曉了這個恍如驚天般的訊息。
有兩道身影,從街市上離開,往城北方向而去,越過右相府的高牆,越進了右相府裡。
掌燈時分,一輛黑篷馬車從王城中慢慢駛出,駛向城北方向。
*
右相府的大門上還是貼著刑部的封條,一條又一條,統共貼了不下二十張,將右相府大門的門縫都貼得嚴嚴實實的,好像永遠不讓這扇門再開啟一般。
整個城北依然靜寂,不見人影,不聞人聲,卻是家家戶戶的大門前都掛上了白燈籠,燈籠裡點上白蠟燭,使得暗黃的火光變得慘白,將系在門環上的白麻布襯得愈顯慘白。
從王城中駛出的黑篷馬車駛到了右相府大門前,停下了。
馬車上未掛照路風燈,瞧不清車裡人的容貌,只見馬車停下後,先是兩名男子從馬車前邊橫欄的位置上跳下,再由其中一人去掀開車簾。
從馬車裡下來一名身披深褐色斗篷且頭上還拉著風帽的人,瞧不見臉面,只看得出來人身材高挑。
馬車周圍的夜色裡,似有黑影在掠過,待人轉身去認真看時,卻有什麼都未瞧見。
被查封了的右相府門前本不當有白燈籠,然此時此刻,這右相府的大門前不僅垂掛著白燈籠,且燈籠裡還點了燈,被封條貼住了的門環無法系上白麻布,那白麻布便繫到了大門前的柱子上。
雖然右相府門前掛著點燃的白燈籠,然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將風帽拉得低低的,依舊不能瞧清他的臉面,只瞧見了那走在他前邊的兩名男子的容貌。
是炎之和炎陵。
炎之炎陵走到右相府貼滿封條的大門前,相視一眼後,只見炎之抽出手中的劍,在那門縫的地方由上往下劃了一道,將那一張張封條劃成了兩半。
當炎之將劍收回劍鞘時,炎陵抬手推開了這緊闔了兩個月的右相府大門推開了。
也就在這大門被推開時,有一道刺目的白芒從正開啟的門縫間衝劃而出,直朝炎陵射來。
是一支短箭。
炎陵反射性地迅速往旁側開身,避開了直面而來的短箭,然因為他這一側身,那支短小的利箭便直朝那帶著風帽的來人劃去。
“殿下!”炎陵驚呼一聲。
下一瞬,只見那來人看似不過輕輕一抬手,以握在手中的劍鞘輕碰上那就要沒進他胸膛來的短箭,一瞬間,那本是力道十足的短箭便失了所有的殺力,叮啷一聲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