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將手從冬暖故肩上拿開,移到了擺放在他身旁已經揭開了黑布的長木盒上,拇指已經按上了盒扣,卻沒有立刻將其撥開。
他在等,等子夜先把話說完。
子夜注意到了司季夏的舉動,她猜想得到司季夏心裡此刻正在想的是什麼。
她的心愈發的難受疼痛,對於夜閣,他並不相信。
“這是當今聖上差人找到夜閣,託夜閣的人將其帶來給你。”子夜只是將遮在雲琦上的黑色錦緞拿開,並未觸碰到琴身,因為她知曉司季夏將司鬱疆這個知己看得有多重要,她若是碰這雲琦分毫,只怕他都能毫不猶豫地向她拔劍。
“當今聖上有耳聞你到了這北霜國來,道是——”子夜頓了頓,注意觀察著司季夏的神色,接著不緊不慢道,“你或許會需得上它。”
司季夏眸中再次有詫異閃現,殿下……知曉他到了這北霜國來?是如何得知?還是誰人有意告訴他?
不過似乎不管殿下是如何得知的,他現下也無從知曉,而殿下想來也是不想他知曉的吧,只要雲琦能完好無損地送到他手裡,其他的,殿下都不想他知曉的吧。
“這把雲琦,是我親手從當今聖上手中接過的。”子夜本是不想再說什麼,然她終還是補充道,“放心,不會有人知曉得了夜閣之人的行蹤。”
“就算知曉,又如何?”司季夏終於抬眸,看向了子夜,“閣主可是要我感謝閣主沒有將那些欲抓我與內子見官的人引來?”
“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子夜聲音有些顫抖。
“夜閣助我找到阿暖,我助夜閣得到夜閣想要的權利,我與夜閣之間,並無虧欠,更無瓜葛。”司季夏冷冷地陳述著事實,“不過是將一把琴送到我手裡而已,竟能勞動閣主親為,閣主是否有其餘心思,我不得而知。”
“至於閣主是怎樣的人,我並無資格評說,也無意評說,閣主問錯了人。”
子夜的面色在漸漸發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司季夏,似乎不願相信他會說出這般像是根本就不曾相識的冰冷之話來,聲音更顫抖了些,“詭,你為何就不能相信夜閣與千機師伯間真的只是一個誤會?”
若非千機師伯之事,她與他之間,是否就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師父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閣主請勿再談及,我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殘廢而已,閣主又何必要介意我對夜閣究竟有無誤會或仇怨。”究其實,司季夏不能理解子夜為何會在乎他對夜閣的態度,也不想去理解不想去深究,師父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他也不想再去想,畢竟是上一輩的事情,且師父早就不在,就算他真的介意,又能如何?
倘他真的介意師父的事情的話,早在師父還在世時他就答應師父去坐夜閣的那一把椅子,但是他不想,從前不想,如今不想,將來當是也不會想。
“我為何會如此耿耿於懷你對夜閣的看法嗎……”子夜垂眸,悽然一笑,聲音輕輕低低地喃喃自語,“你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
司季夏雖面色依舊冰冷,卻是微微蹙了蹙眉,子夜的聲音雖然很輕很輕,但他依舊聽得清楚。
但是他不想追問。
因為沒有必要。
“雲琦我已送到你面前,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無得其他。”子夜再抬眸時,微微笑了笑,只是笑中有哀愁,卻不得眼前人在意而已。
司季夏還是無動於衷。
子夜嘴角哀愁的弧度往上愈揚一分,只見她抬手朝司季夏報仇,語氣沉沉道:“告辭。”
子夜說完,再定定看了司季夏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
錦東將手中捧著的雲琦放到地上,站起身朝司季夏再一次深深躬身,亦轉身隨子夜離開了。
就在子夜的腳步正要跨出破廟的門檻時,司季夏淡淡道了話:“多謝。”
僅僅兩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字,卻讓子夜的腳步猛地頓住。
然她沒有回頭,抬腳,跨出門檻,消失在了司季夏的視線裡。
夜風依舊輕拂進來,柴禾依舊在噼啪燃燒,那盆月季花依舊開的精神,破廟裡又是安安靜靜,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然那一把通體沉黑的古琴擺在那兒,又明明白白地說著方才有人來過。
司季夏靜靜看著擺放在地的雲琦良久,最後拿過身旁那隻包裹著他的衣裳的包袱,慢慢將腿從冬暖故腦袋下離開的同時將包袱墊到了她頭下,瞧著冬暖故並未有何不適,只是在包袱上微微蹭了蹭臉後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