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朝廷派來的監察御史可能真的是身負“重任”,非要把封軍廊軍查出大案來,朝廷派他來明明是讓他清查廊州衛所無令調兵一案,可他卻把這個案子無限放大,不僅要徹查廊軍所有的軍營,就連封軍也要查。
監察御史的動作之大,就連封州的望族蔡家都感到不安,聯合了同在封州的林家元家,以及廊州的裴家,四家一同宴請監察御史,請他手下留情,小心行事,不要動搖了兩州的民心和安定。
四大家的態度,尤其是在朝廷上很有份量的蔡家的態度,令監察御史原本大張旗鼓的高調行事收斂了一些,他放鬆了對封軍的審查,轉而主攻審查廊軍,尤其是犯了案的那個偏遠衛所,更是單獨提拎了出來重點審查。
那個衛所是宋勇毅的所在之地,宋力剛怎麼可能會不關注,當監察御史明顯把審查力度投放到那個衛所時,宋力剛幾乎是捏出了一把冷汗,如果宋勇毅當日沒有隨騎兵隊伍出發也就罷了,可是他出發了,他被牽扯到這件案子裡了,這就完全不一樣了,對於朝堂上的鬥爭來說,犧牲一支不到百人的騎兵隊伍,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正常鬥爭損耗,至於這支隊伍是死是貶是流放,那就只能看勝利一方的心情了。
宋力剛不可能把獨子的性命和前程寄託在勝利方的良知高低上面,在他看來,這些人全都是虎狼之輩,沒有良知的,他必須靠自己的努力保住兒子。
張氏也知道如今的形勢很危急,她日夜擔心兒子,食難嚥寢難安,可是為了照顧老夫人的心情和健康,她還必須在老夫人面前強顏歡笑,裝作一切平安的模樣,這讓她愈發的心力交瘁。
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之下,宋知夏怎麼可能真的安心放假呢。
遠在廊州海岸線的衛所,宋勇毅也是寢食難安,度日如年。
宋勇毅不知道父親宋力剛正遭受著怎樣的彈劾攻擊,也不知道小妹宋知夏又有了怎樣的新流言,此時此刻,他只為了衛所的未來而憂心。
那一次的夜奔,是他的第一次出戰,也讓他第一次體會何為武士熱血,但他的熱血激動還未平息,領將就被捋了職,本是一場協助當地縣衙鎮壓搶水斗毆的普通作戰,沒想到如今卻成了關係整個衛所生死的大罪,這是何等的驚天大轉折。
宋勇毅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為什麼縣令要坑害他們?
為什麼父親不為部下出頭,反而要主動停了部下的職權?
為什麼營里人人都在傳衛所會保不住,騎兵隊要被撤掉,還說他們這批當夜出戰的人前途未卜,甚至生死難料?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啊?
宋勇毅還沒想通為什麼,很快又有訊息下來,說朝廷派了監察御史前來廊州清查,似乎要把無令私調的罪名坐實,還要辦成大案、鐵案。
這個訊息一出,整個衛所都人心惶惶了,若真辦成了大案,不要說騎兵隊了,整個衛所都難逃干係,到時候不要說前程了,就連身家性命都是懸繫一線。
這下宋勇毅完全坐不住了,他很想寫信給父親,詢問此案的進展和父親的打算,可是軍營裡的信都是一月一寄,除非他能證明自己是廊軍主將宋力剛的兒子,不然他的信根本沒辦法寄出去。
還不等宋勇毅證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事態又有了更壞的發展,上頭傳令,命衛所執行緊急戒令,所有人等不得離開軍營,不得與外界通訊聯絡,專心等待監察御史的審問。
這下糟糕了,宋勇毅就是滿操場大聲說自己是宋力剛的兒子也沒用了,與外界斷絕了聯絡的衛所根本無法查驗他的身份,只能等著受審後的解禁了,可是受完審,是活著還是流放,又是兩說了。
宋勇毅滿心愁苦無處訴說,每晚看著那高高的圍牆,他恨不得趁夜翻牆出走,去找父親說清楚內裡的曲折,好讓父親為衛所主持公道。
可是執行了緊急戒令後,衛所的戒嚴更緊了,營區的巡邏更多更勤了,而圍牆外頭,聽說也有兩層的持弓軍士嚴陣以待,那些都是廊軍大營派來的精銳,一旦真的有人出逃,那就是格殺無論的下場。
宋勇毅只能坐困愁城了。
這樣壓抑憋屈的日子一日日的過著,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打聽,只能等著監察御史的提審,然後等待朝廷的處置,這樣將自身性命和前程交到完全不熟悉也不信任的人的手中的無望等待,這種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壓迫,帶給人的已經不僅僅是壓抑憋屈了,而是恐慌害怕,甚至還有一點點絕望。
衛所裡的將士們漸漸煩躁起來,營區裡的氣氛也越來越不好,因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