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謝子臣已經洗漱好,正在批奏章。蔚嵐披著冷意進來,他抬起頭來,眉目一片溫和道:“回來了?還順利嗎?”
蔚嵐沒說話,她疾步走到謝子臣身前,將他一把攬在懷裡,靠在他胸口。謝子臣有些詫異,眉頭一皺,便道:“謝家誰給你氣受了?”
“沒有。”蔚嵐聲音悶悶的,謝子臣放下心來,接著道:“那怎麼了?”
蔚嵐想開口,想問問他,小的時候難不難過。可是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口了。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對於謝子臣來說,這大概是三十多年近四十年的往事,那麼久的時光,他大概早就不在意了,說起來,也只是徒增傷感而已。於是她悶在心口,好半天,終於道:“沒什麼,就是想抱抱你。”
謝子臣低笑起來,用手指順著她的發。她聞著這個人的氣息,內心漸漸安定下來,謝子臣見她終於情緒好轉起來,便叫了人進來備水,推了她道:“去洗漱吧。”
蔚嵐低低應了一聲,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謝子臣已經將所有的奏章放好,坐在床上等她。兩人在一起後,謝子臣不喜歡打擾蔚嵐睡眠,浴室每一日都固定了辦公的時間,每次都趕在那個時間點之前把所有事做完,然後剩下的時間都用來陪蔚嵐。蔚嵐的事情比他少許多,便更輕鬆些。
她坐上床後,他用毛巾給她擦乾了發,低頭親了親她,溫和道:“睡了。”
蔚嵐應了聲,躺在床上,謝子臣閉著眼睛睡下後,蔚嵐睜開眼,靜靜打量著這個人。
他小時候一定很苦吧。
蔚嵐思索著,對比自己小時候眾星捧月的時光,她心裡不免有些難過。如果她能認識他早一點,如果他們能在大梁相識,她一定好好對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這樣欺負他。
謝子臣感受到她的目光,翻過身來,伸手一撈就將她拉近了懷裡,認真道:“阿嵐,到底怎麼了,你同我說,不然我會擔心的,嗯?”
“我今日,和你父親聊起你小時候。”
蔚嵐終於開口,靠在他手上,接近他胸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儘量平靜著陳述道:“他同我說,你小時候也是個很喜歡說話的人,後來落水了一次,就不怎麼愛說話了,為什麼呢?”
“這事啊……”謝子臣漫不經心開口,似乎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淡道:“小時候不懂事,總是想要父親多關注我一點,那時候爭勝好強,什麼事都想出風頭,以為這樣父親就會多看我幾眼。那一次其實也不是落水,那是冬天,父親翠湖裡獨有的一種雪銀魚,可冬天這種魚不好抓,於是他一直吃不到。我聽他念叨了幾次,就一心想要表現,於是同他說我能抓到這魚,他就同我開玩笑,說如果我真能抓到這魚,就送我一個他親手摺的風車。”
“他給哥哥折過好幾次那種風車,我見過,一直很想要。於是我就找機會去了翠湖,蹲在冰面上,用了好多方法去抓那中魚。後來終於抓到一隻,但是因為我太小了,魚把我拽進了湖裡……”說著,謝子臣忍不住笑起來:“我掉進水裡,第一個想法還是抓這隻魚,於是一直抓著魚不放,最後把我救起來的時候,我和魚是一起上岸的。我抱著魚回去,以為父親會給我做風車了,誰知道父親卻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將我關進了柴房裡。”
“我是穿著溼衣服被關進去的,在柴房裡就發了高燒,一個人在裡面,又冷又餓。那時候剛好是家主壽誕,謝家上下都很忙,我病著發不出聲,大家也就忘了我還在柴房裡。我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裡面……結果萬幸,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了我,一個下人將我抱了出來。”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其實父親並不在意我,無論我做了什麼,無論我多麼努力,父親都不會看我一眼。對於他來說,我最下需要的優點,大概就是不要惹事,乖巧一點。於是我後來就不大愛說話了,假裝自己彷彿不在這個家裡一樣,安靜讀書、吃飯、學習。”
蔚嵐靜靜聽他說著,將他越抱越緊,有種深深地無力感卷席了她,她握將臉埋在他胸前,認真道:“子臣,我會讓你幸福的。”
謝子臣微微愣了愣,隨後便看見蔚嵐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道:“子臣,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了。”
謝子臣輕笑起來,心裡也不知道是怎麼的,湧起了無盡的溫柔和感動,愛一個人,被一個人愛,大概就是如此,哪怕曾經再厭惡再害怕這世界,都會在那一刻無比感激,這世界對你做過的一切。因為這一切造就瞭如今的你,而那個人愛上的是如今的你。
因為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