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噓聲,當天下了大雨,聶平提傘而來,蔚嵐抿了口茶,看見聶平走進來,踏上臺子,淡道:“見過魏相。”
蔚嵐點點頭,淡道:“聶先生,請吧。”
其實從田稅改到戶稅,只要捅破了那層“王公不稅”的紙,道理便變得格外明瞭。
別說今日本就佔著道理,就算不佔理,蔚嵐也是個能舌燦蓮花黑白顛倒的。
她從容不迫與聶平你來我往,各學子名士開始你一眼我一語加了進來。
臺上一時間坐了十幾人,蔚嵐同時應對十幾人的發問和圍攻,卻也不徐不疾,思路清晰解決了所有問題。
謝子臣在包間裡靜靜看著,不由得想起那年結業時,蔚嵐也是這個樣子。
那時候他們一起考了九科,然後他們辯論對決,對面那個人就是這樣的姿態,從容不迫,榮辱不驚。他當時本來想認輸的,卻被她卻提前認輸,現在想起來,那是她的風度。
她們那個世界的女人真的很奇怪。
所有人都明白,一個世界為什麼是男人為尊呢?因為更強壯的體魄建立了壓倒性的社會制度,經濟權造就話語權,有了話語權就能將女性圈養起來,反反覆覆告知她們,她們是弱勢的,是需要保護的,所以是無法反抗的,是必須依賴於男性的低頭才能成就自己的。
可她們那個世界卻並不是如此。
她們反覆教導著自己的子女,因為經歷更多磨難,所以女性擁有更為堅毅的品格,無論如何都要不屈向上的精神,身體的弱勢是她們需要克服的關鍵。
她們掌握文字,掌握知識,壟斷技術,女性自幼修習武藝,斷文識字,耕田種地,養家餬口。透過學習和努力,透過從幼年開始教導的對女性的自信心,最後真的就能克服身體帶來的弱勢從而形成那個奇特的世界。
謝子臣看著那個閃閃發光的人,似乎明白自己終於喜歡她什麼。
他喜歡她這種,無論任何絕境都能往上爬,都不放棄自己,都有如此堅韌心智的模樣。這是這個世界的女性,難以擁有的驕傲和自豪。
他抿了一口茶,看著她輕言淺笑,不自不覺,臉上就有了笑意,想將那個人從人群中拉下來,細細親吻,狠狠衝撞。
成親之後,隨時隨地看著那個人,都容易有這樣的想法。
只想讓那人時時刻刻和自己結合在一起,他太喜愛那個時刻,她眼裡只有他的樣子。
謝子臣腦中滿是荒唐的念頭,而臺上蔚嵐不過三言兩語,就擊退了眾人。那些書生被說得惱了,其中一個書生怒道:“說來說去,魏相不過就是在說王公佔地太多,百姓稅賦太重,國家銀錢不夠而已。那這問題的關鍵,難道不是在於王公擁有大片田地卻不上稅嗎?!那為何不直擊根本,讓王公上稅?!”
聽到這話,全場沉默下來。稍微有腦子的名士和學者都變了臉色,而蔚嵐抿了口茶,面色平淡道:“若公子覺得,這個法子更為合適,那到宮門前,萬言書直接上呈於陛下,這也未嘗不可。”
“不可!”聶平立刻出口,卻是同那書生道:“你如此做,王公貴族怎肯罷休?此法決不可行!”
“行不行難道不是陛下一句話嗎?”那書生自覺自己提了個極好的主意,冷笑道:“這些王公貴族,難道真的藐視陛下到了這個地步,連天子的話都不聽了?!”
聶平被這話噎了一下。
這些名士們一直和蔚嵐打著機鋒,從來不去觸及此事根本,原因就是在於,大家對這其中的貓膩心知肚明,他們其中一大批就是受這些王公貴族所託阻礙蔚嵐,怎麼可能真的去傷及這些人的利益?
可公開辯論,核心問題本來就在這裡,蔚嵐和他們你來我往一個下午,終於被這些愣頭青聽出關鍵來,引著那書生說了這話。
這話出來,蔚嵐便沒有了說話的餘地,那些一心為國的純書生和王公貴族手下專門用來罵人的“名士”們立刻和這些人辯了起來。
蔚嵐坐在高臺上,清茗了一口茶,在眾人吵嚷之間開口:“也就是說,如今大家都覺得該變法,只是在下變法的方式有問題,是嗎?”
那些反對的人說不出話來,蔚嵐變法的理由已經太充足,然而他們一開始說半天都是圍繞蔚嵐變法方式不恰當進行的,等辯了一下午,現在再來質疑蔚嵐變法的動機,已經太晚了。
因為無形之間,蔚嵐早已引著他們在她變法方式是否合理上吵了一個下午,也就是說,他們一個下午,都是在,如今應該變法的前提上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