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婆娘;關你甚事”;又悄悄說:“天底下悽慘的多呢,若你沒和我拜個乾親;等長到歲數,被上面隨意配人,還不是和那婆娘一樣”。那丫鬟見她乾媽如此說;也不再言語。
這官眷是半夜來的,說是明日趕路,底下人忙忙收拾了上房,讓官眷和小娘子睡下。底下人裡有體面的,分得幾間中房;沒體面的,一堆兒擠在下面。
最可憐的是廚娘安婆子,因那官眷不碰外間的粗食,這安婆子只能熬夜做明後的糕點。這婆子手腳麻利,雖也是頭暈眼枯,卻忍得住瞌睡,整出幾盤子蜜糖來。那店家的大兒二兒聞得噴香,垂著涎水,說了好話,才換得一些嚐嚐。
那婆子做完蜜糖,涮了鍋,又要做精巧細點,卻聽得隔間那大兒二兒說話。
只聽那大兒說道:“之前還說要賣個整貨,現在卻獨佔那女娘,這老不死的,嘴裡哪有準話”,又說:“好好的一塊肥羊肉,落到了癩狗嘴裡,真是可惜”。
那二兒罵道:“橫豎就讓他先玩,等明日這官眷一走,那羊肉還不得讓咱嚐嚐。頭茬鮮被老狗啃了,真是晦氣,本就沒那鐵犁,還耕甚麼肥田”。
安婆子聽著這話不對,便屏住氣躲在窗後,聽得那大兒罵道:“是哩,前些日的鮮肉,都是三人分的,這次竟吃起了獨食,可見那整貨的話,都是老狗編出來哄人的”,又說:“這女娘甚得騷,若是服個軟,哄住那老東西,又下個崽兒,可不要分家財麼”。
那二兒聽了奇怪,說道:“這老狗雖然糊塗,卻也沒暈了頭,怎會被女娘哄住?再說等咱仨都入了她,下的崽兒,又算是誰的呢”。
大兒聽了,笑道:“阿弟,你卻是呆了,幹這行多少年,老狗頭一回說出要賣整貨的話,又護住不讓咱嘗,可不是要給咱弄個小媽來”,又說:“我見過甚多女娘,沒比得上這個的,別說是他,連我也動心哩,若是玩一次就宰了實在可惜,說不得要圈起來,玩他娘個三四年”。
那二兒聽了,問道:“那可咋辦,旁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定和我倆同不了心,等那女娘勾住老狗,在枕頭邊吹吹風,這店可不就歸了她麼”,又說:“若這女娘生不了崽,又肯揹著老狗和咱們睡,就是再好不過了”。
那大兒聽得這話,竟是半晌不語。又過一會,低低問道:“若是這老狗死了,咱們合開這店,輪睡那女娘,怎樣?”
安婆子被這幾句唬得魂飛魄散,不敢再聽下去,趕緊摸回灶臺。不一會兒,那大兒回到灶房,在安婆子身後轉悠。安婆子心頭直跳,卻妝個忙碌樣子,左眼瞄著剔骨刀,就等著那大兒暴起。
誰知那大兒見這婆子大喇喇露著後背,一點防備也沒,像是個不知情的。又聽得那官眷甚是尊貴,又和南縣縣丞有親,招惹不起。這婆子埋頭做糕,大兒用那暗話問上幾句,也是茫茫然的樣子,便放過婆子,又在灶裡摸了兩把刀,說是要給前日宰的豬剔骨,匆匆走了。
安婆子提著心兒,等又一盤糕點出鍋,周圍沒有動靜,才吁了氣,軟倒在一邊。曉得有良家女娘被這黑店陷了,又聽得這等不孝子弟要殺父,卻是自家管不了的,只求明日夫人娘子醒來,趕緊離開罷。
那婆子祝禱完,又去灶上。許是心中有事,還沒幾刀便切破左手,便急忙包紮住。等水開了,去舀水時,又被滾水濺了右手。等那婆子倉皇地移到灶房空地兒時,頭上竟咯吱吱響了起來,落下一層土,眼見房梁就要下來了。
安婆子唬得跪坐在地,趕緊禱告,說是沒忘前誓,請大仙先回罷。那房梁抖了幾下,沒有掉下,卻是有幾滴血落了下來,就滴在安婆子臉上。
那婆子嚇得抖了幾抖,趕緊爬了起來。原來這安婆子是經過汴梁舊難的,那日金兵來了,血流一地,安家全家也損在城裡。只有去廟裡還願的安婆子,藏在石佛裡面逃過一劫,又靠著散落在地上的佛貢挺了幾日。
等了幾日,聽得外面不再叫嚷,安婆子才尋個夜裡偷偷摸出去。誰知幾日前還是清平世界,轉眼就焦炭血腥,還有那野狗子,吃了死人,撐得胖大,見了活人也撲上去咬哩。
安婆子唬得膽裂,卻被尋上來的野狗子圍住,眼見就要被分食,卻見身邊冒起一股怪煙,腥臭難聞,安婆子噁心得嘔出了膽水,燻得直掉眼淚。等了一會兒,見那野狗子都被燻跑了,旁邊有隻黃皮子轉著雙滴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
那安婆子一連被嚇了幾次,連腦袋都木了。與那黃皮子四眼相對,盯了好半天,也不曉得該怎樣。只見那黃皮子嫌棄般地瞪了一眼,尾巴一甩,得兒郎當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