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喜,真個腦中無髓,缺心少眼”。
李盛怒道:“他中他的探花,我做我的賬房,兩下何干。如今我聽得你勸,也不去湊那科舉,還要怎得”。
王姑母道:“就算你棄文從商,也該與貴人攀交。這馮探花風頭正緊,你不趁熱打鐵,可不遠了這乾親麼”。
李盛雖心中不願,卻也曉得母親說得正經,便賠笑與馮瑜在雅間飲酒。誰知那馮瑜只是低頭悶喝,沒幾時就醉成一灘,還拽住李盛不放,哭道:“約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還甚麼“‘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這六年之情,如何相絕”。
李盛本以為這馮探花幾年不上門,如今相見,必是趾高氣昂,誰知竟是如此狼狽,鼻涕眼淚哭做一堆。世人都有個憐弱之心,李盛在孟府煉丹之時,吃過那趙十三排頭,如今見馮瑜成那趙三舊人,不由得長出口氣。
又見這馮瑜恁得可憐,那馮府尊也不知曉得甚麼,竟尋個外任,自家遠遠避開,倒將這獨子留在虎口。李盛感嘆一番,便自家瞎笑起來:“人再灰頭土臉,也是新科三甲哩,我連個舉人都中不得,誰比誰可憐哩”。
張小九見馮瑜醉倒,又聽了那屈大夫之句,嘆道:“自古絲羅託喬木,若那喬木倒了,絲羅怎得保全呢?還不如做那橡樹木棉,也能並肩站立”。
聶意娘聽得,笑道:“那《致橡樹》我早忘了,難為你還記得”,又道:“如今那橡樹喬木只好絲羅,任你木棉花朵紅碩,也不肯求娶哩。隔壁孫豆腐家丫頭都嫁了人,咱家嫣娘卻沒個著落”。
張小九笑道:“若我記得不差,你已二十又四,比嫣娘還長一歲哩,怎得自家不急”,聶意娘故意惱道:“你二十又二,又有娘子,哪曉得那漫漫長夜之苦”,又道:“我也想尋個漢子哩,只是將就不得,也就單著等你投餵狗食了”。
張小九聽得,忙自家掏腰包端來時新果子,笑道:“狗食來矣,尚饗”,聶意娘聽得,轉手就擰小九腰間軟肉,罵道:“饗誰哩,就你語文好抖機靈”,疼得張小九連叫好姐姐,才住了那手。
見張小九揉著痛處,聶意娘心氣不平,眼珠一轉,發問道:“還說我哩,你與那捧珠,可是那蕾絲麼”。
張小九長嘆道:“怎一個個老鄉盡問這話,我與那華捧珠是姐妹之情,哪像那分店兩個,早滾到一張榻上”,聶意娘奇道:“那鄭蘭貞不是有個竹表姐麼,自舜娘處學了詩文,還寫了小詞紀念哩”。
“總該惜取眼前人”,張小九嘆道:“她們先前不易,如今一起度日,不礙著別人。我看李小黑追蕊娘得緊,怕是過不了幾月,樓裡就有喜事”。
“那小甲被舜娘拒絕,竟是病了連月。舜娘卻自家梳了髮髻,還說終身不嫁。話說樓裡上下,哪個比得上她,連嫣娘也是她弟子哩。如今她有大志,若是個腌臢男子點汙他,我都不情願”。
聶意娘聽住,倒是不語。張小九見得,安慰道:“我雖說有了娘子,內囊也是隻單身犬。聽得胡大兒瞧上週桂姐,也不嫌她缺牙。雖說小甲伶俐,卻是個心高的,不如胡大兒耐心。那程梨花纏上小甲,端湯送水,怕也要成事哩”。
聶意娘聽得,笑道:“怎得呼啦啦一陣春風,各個都有那心上人”,張小九道:“他們也到適齡,又是土著,怎不替那終身大事著急?我只沒想到舜娘自梳。新來的吳琴娘守著喬蟲姐養老,只留毛婉妁與你二妹了”。
“我也發愁哩”,聶意娘嘆道:“惠娘眼看要雙十,身邊只是些垂涎酒樓股份的不良之輩,樓裡夥計又嫌她年歲大,竟是個不上不下。我自家姻緣自有打算,只是放心不下她”。
張小九道:“女大三抱金磚哩”,聶意娘笑道:“那大三歲的女娘也應有其他好處,才引得郎君上門。我自家有大股,惠娘卻不肯收我的銀,還說我過了花信之年,更著急哩。其實我…”
話未說完,只聽樓上雅間一陣亂響,小九等人忙趕上去,卻見那馮瑜砸了碗碟,竟要用那利處自刎,李盛在一旁阻攔,竟手上臉上捱了幾下。
嫣娘聽得響動,忙忙過來檢視,問道:“這又怎的”,那李盛罵道:“這人也不知犯了甚天昏,我好心扶他起來,卻被大罵一通,還說甚麼一身不侍二主,要學那屈大夫留得清名在世哩”。
嫣娘聽得奇怪,又見那馮瑜黃著面,腫著眼,甚是可憐,便嘆道:“你寒窗幾年,好容易中了探花,正是風光榮耀之時,怎說得這喪氣話來”,又道:“甚麼一主二主,那主不是官家麼,雖說如今各地亂事,一時半會也進不得臨安來”。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