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和布朗尼進屋來了。
楚望即刻噤聲,退到一旁遠遠看著。
林允焉示意自己的丫鬟將紅茶和布朗尼端給米索爾先生後,又一臉期待的說,“請吃。”
米索爾先生則微微偏過頭,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林楚望。
楚望會意,偏著頭乖巧的問:“二姐姐,有沒有我的份啊?”
林允焉道:“妹妹自己下去吃自己那份不就行了?”
楚望笑道:“我實在太餓了,我先吃這份,我那份留給索米爾先生好不好?”說完她又抬頭,用英文詢問索米爾先生,“可以嗎先生?”
在索米爾先生的點頭應允下,允焉眼睜睜看著楚望取走她悉心奉獻的紅茶與布朗尼,坐到角落裡開心的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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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允焉馬不停蹄的告御狀了。
晚餐桌上,索米爾先生正在詢問喬瑪玲婚紗意見,喬先生正在同米歇爾,薛真真在一旁很認真的教萊昂用筷子。允焉則一邊假裝能聽懂法文似的分外關注索米爾先生的對話,卻又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去瞥林大太太。
林大太太用比往日優雅一百倍的姿勢吃完最後半粒蝦仁,高傲的抬頭擦了擦嘴。調整了六七次表情後,她清了清嗓子以正視聽,問林楚望道:“聽說三丫頭今天跟客人搶吃的了?”
林楚望正和蘆筍較勁,抬頭怔怔的、有點無辜的點點頭。
林大太太要在姨娘面前維持風度,又要在三個丫頭面前維持自己威嚴,便輕咳兩聲、聲色俱厲道:“你來了香港這麼久,還沒有將規矩學明白嗎?”
楚望忙不迭放下刀叉,規規矩矩立在桌邊,小聲道:“姑媽,是我不對。”
林大太太這一聲威力遠低於她的日均水平的喝斥,使得餐桌上的交談都暫時停了下來。米歇爾本是傭人出生,一早聽說過這個出生高貴、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國正房太太的存在,向來對她敬畏有加。第一次聽她正經訓斥旁人,不由得也有些心中發憷,臉色發白的摟過同樣臉色發白的萊昂。
一邊是維護家規、威嚴畢現的正房妻子,另一邊是金髮碧眼卻蒼白嬌憐的小妾。喬老爺見狀,第一反應當然是去寬慰那位梨花帶雨嬌俏惹人憐的姨太太。
白人女人大多骨架生的大,這位米歇爾可能是奴僕出生,營養有些不良故而格外瘦弱些。林楚望心目中的白人女人是力拔千鈞的,打起架來隨隨便便抓起你的頭髮往牆上狂撞,沒想到一個世紀前的白人女人竟是此等異類,在本身不算高大的林大太太面前,相形之下竟顯得更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有人曾問:婆婆太挑剔怎麼辦?那就給她找個假想敵,比如:婚姻生活的第三者。她自顧不暇,自然無暇顧你。
說的就是此時的林大太太,好容易鼓足了一口氣要對林楚望一通發落,在喬先生寬慰小嬌妻的一瞬間便洩了氣。她心中自然是有氣的,但是不能現在發作,不然她可真就一敗塗地了。
她旋即用溫柔無比的聲音說道:“女孩子小時候皮一些,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只有一次,下次犯錯,姑媽可是要罰你的。快坐下吧。……瑪玲,剛才索米爾先生同你說到哪兒了,婚紗可是過幾日便能出樣?”她看了一眼喬老爺的臉色,轉而又微笑著用英文問萊昂:“萊昂,現在會用筷子了嗎?”
楚望得了大赦便趕緊坐下重新操起刀叉與蘆筍繼續作戰。
林允焉並沒有得償所願的看到林楚望被罰,便將注意力轉移到索米爾先生身上,索米爾先生雖則一直在用法語同喬先生,卻不止一次聽他提到了“Chuwang”這個發音,並言談間兩人都時不時向林楚望投去欣賞的目光。
於是晚餐的剩餘時間裡,允焉都有些蔫蔫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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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楚望散完步,便歪坐在花園的藤編鞦韆上哼著亂七八糟的流行歌小調。索米爾先生在樓上看到了她,沒一會兒就下了樓來,坐到藤編鞦韆旁。
“嗯哼……我竟輸給了一箇中國小女孩,”索米爾笑道:“那麼中國小女孩想要什麼樣的獎勵呢。”
“晚餐桌上我聽您說,”楚望歪著腦袋想了想:“完成我姐姐的婚紗之後,索米爾先生會離開喬公館,在油麻地租一間店鋪,找一兩位學徒做一些幫工?”
“好幾位喬先生的朋友都委託我為他們做一些禮服。我曾在法國見過一些中國的手工刺繡,希望能使用在一些西式禮服上。所以這次隨喬先生來香港,目的也是想學些中國的手工刺繡。”
楚望點頭道:“確實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