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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定完成!!!!!

——

☆、〇三七 阿正之五

她拿著紙袋飛快跑上樓去,扔掉全是汗味的舊內衣,將白色麻布長裙換作棗紅燈芯絨襯衫與白色長褲。被醫生剪得參差不齊的短髮還有些微溼,脖子往上一寸頭髮都剃掉了,在襯衫外頭空出涼涼的一大截。瑪麗與莉莉在樓下與霍格太太聊得出神,還沒注意她已經溜之大吉。

她很輕鬆的下了樓。謝擇益的車停在前花園外,她甩了甩溼漉漉的短髮,低頭鑽進車裡。

車開動了,她朝著紅十字醫院潔白的大樓飛快的揮手。

謝擇益也笑了,“這麼早作別,晚上還不是得回來。”

她開啟車窗,風從窗戶縫灌進來;她將雙手插進頭髮裡面輕輕哼著不知哪裡來的調調。從前她也沒有那頭累贅的長髮,一覺醒來洗乾淨頭髮,擦一擦,趕著上課前最後一班電車到學校裡時,頭髮也給乘車沿途時的風吹乾了;遇上冬天下大雪時,到了實驗室,已經是滿頭冰墜子,給室內暖氣一烘,沒一陣便乾透了。她時常有點不為人知、無法傳達給人的小快樂,卻不知怎麼的總覺得謝擇益能懂;即便不能懂,大約已經打從心底接受了她是個神經病的設定……

開往張家浜路上,因為舊時各國道路時沒規劃過城市排水系統,遇上下雨便時不時便會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水坑集在路邊。門牌是英文字母的商鋪大多都關著門,街邊玻璃櫥窗上都貼著大大小小的抗議招紙,但離街邊太遠,有些看不仔細。她拉開車窗想探出去看一眼,剛一動作,巷子裡兀地衝出兩三個學生,嚇得楚望也一聲驚呼。幸得謝擇益剎車及時,右手控著□□,左手仍不忘伸手將她額頭護住,免她一頭撞前窗玻璃上。

幾個學生一邊一驚一乍跑過去,跑出去幾米遠,一個學生回頭來道過歉以後,又往車窗上扔了一張招紙。兩人往前看,並不寬敞的沿河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學生。眼見車開不過去了,兩人一道下車來,將車停路邊雜貨鋪前,沿河走過去。

楚望看了眼手裡那張抗議招紙,上頭寫著——

上海是中國人的上海!

然而帝國主義自強迫開埠以來,上海租界上的中國人,吞聲忍氣地蜷伏於帝國主義的壓迫之下,比奴隸還不如!

我們忍無可忍了!我們已經已經預備犧牲一切,冒犯各種困難與危險,為全中國反抗帝國主義的民族革命作前驅!

廢除不平等條約!

收回租借地,取消領事審判權!

讓日本資本家遷廠回國!

我們希望全上海的中國人聯合起來!

我們希望全中國被壓迫的四萬萬同胞聞風起來!

……

看完以後,她將抗議招紙摺好裝進襯衫衣袋裡,與謝擇益一路沉默著前行。若是往常,她仍覺得他與她是沒多大區別的同類;也只在這一瞬,她才突然意識到,他也是周圍學生們的抗議物件之一,若非今天他沒穿軍裝,否則一準連帶她一道成為洩憤物件;可脫了軍裝,他也就與旁人沒什麼區別。

能在租界裡有一席之地人人都是衣冠楚楚,從穿著而言,一眼便可知誰是侵略者,誰是資本家,誰是二等公民,歧視與壓迫隨處可見,是有形的。在往常是動輒毆打黃包車伕的巡官,是蘇州河裡的無名屍骨;在今天,所有受歧視與壓迫的憤怒統統爆發出來,便是學生手中的怒吼與被這民族動盪嚇到不敢開門的外國商鋪,都是有形的。她無端的為這歧視與憤怒的有形而動容——不像一百年以後,存在於小組作業與共事關係中無形的歧視,讓人找不到,摸不透,無從發洩。也因此,好幾次她都衝著□□人群遠遠揮舞拳頭,嘴裡嘀咕道“上海是中國人的上海!”“日本資本家遷廠回國!”

謝擇益看她時不時發一陣瘋,只跟在身旁微笑。因為戒嚴,一趟電車停在河邊,夕陽裡頭兩條冰冷而亮晶晶的軌道與河水並排伸向遠處,這個城市繁華與貧困交匯的邊緣。車大約停得太久,開電車的師傅打起了盹,車廂裡的人卻是夠安靜。頭等車廂裡西裝革履的商人們讀著報或是做著數獨題,二等車廂裡鄰座認識與不認識的人互相搭訕起來;突然裡頭有個人紅頭髮的商人注意到謝擇益,在兩人走近時輕聲喊道:“謝先生?哦真的是你。聽說碼頭、閘北與寶山路都鬧得很厲害,我以為工部局全都出動了。”

一等車廂陸陸續續有人望出來。

謝擇益微笑道,“洛克霍德先生下午好。聽說商鋪關門,趁散步出來,正好陪同女士買西點。”

“聽說總工會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