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張宣紙疊在一起,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天子輕輕笑了一聲:“罪不至死。”
陸壽清一愣,不明白天子是什麼意思。料想今上還是打算包庇國丈爺,心下不由忿忿,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氣呼呼地退下了。
雨勢漸密。天子緩步走到門前觀雨,細雨綿綿,落在殿前的大理石臺階上。
春雨貴如油。待這場雨過了,萬物萌發葳蕤,農事也跟著欣欣向榮……想來諸事都會完滿的。
下了一夜的雨,宋如錦早上起來朝窗外一望,日光熹微,院中石階上覆著溼潤的青苔。採蘋拿了件雲錦緞子的薄棉襖進來,服侍她穿衣梳洗,末了又替她添了件繡面披風,嘴中唸叨著:“一場雨剛過,怕是要涼一陣子,姑娘還是多穿一些為好。”
宋如錦還未完全睡醒,一雙眼睛尚迷濛著,採蘋讓她穿什麼她就穿什麼,乖巧聽話得很。
這場雨把府中的垂絲海棠都催開了,濃而不豔的粉色,一朵朵密密地簇擁在一起。宋如錦下學之後,停下腳步玩賞了好一會兒,才回到燕飛樓。
宋如墨也在。
宋如錦怔愣一瞬,說:“四妹妹怎麼來了?”
宋如墨向來心思纖細,聞言立馬反問:“怎麼?我來不得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宋如錦笑了笑,“只不過四妹妹一向不來找我玩,我有些驚奇罷了。”
現在二房已經搬出去了,少了一個宋如雲,按理宋如墨應當排行第三,但宋如錦一時半會兒還改不了口,就一直“四妹妹,四妹妹”的叫著。
暗香道:“昨兒下了一夜雨,四姑娘的屋子被雨沖掉了一塊牆皮,夫人已遣人去修繕了,四姑娘暫時沒地方住,就在姑娘這兒借住一段時日。”
宋如錦點了點頭——所以宋如墨不是來找她玩的,只是迫不得已前來暫住的。
來者是客。宋如錦吩咐採蘋沏茶招待。沏的是上好的明前茶,清鮮甘甜,喝久了又覺得醇厚。
宋如墨難得喝到這樣好的茶。
她抬眼望了望四周,眼前是華美的刺繡屏風,屏風前擺著一張金絲楠木的小方桌,桌上放了一隻飽滿蘊華的杏圓瓶。明明只有幾樣東西,宋如墨卻覺得琳琅滿眼、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