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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盧嵩是在初九日抵達京城的。當天到的時候,將近日暮時分,且這日恰好又是先帝的祭日,當天皇帝帶領一眾的皇子、宗室以及百官去往太廟行祭祀之禮,禮畢宮中會有賜宴,御前事務繁雜,所以盧嵩並沒立刻求見,而是像上回那樣,暫時先落腳到了驛館裡。

他這回到驛館,待遇和上次天差地別。驛丞極盡侍奉之能。

盧嵩為官半生,起落沉浮,早已榮辱不驚,並未住進驛丞領他去的那間僭越了自己縣令身份的上房,改一間普通屋。因路上風塵僕僕,安置完畢有些疲倦,早早地歇了下去,打算等明日一早再到宮門前遞呈求見。

……

每年的先帝祭祀,都是一場隆重大禮。禮部按照規制,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但今年情況有些特殊,先是日食,接著地方便接連不斷的地震,人心不定,朝廷又忙於賑災籌款,焦頭爛額了這麼久,直到最近這幾天,御前才算清心了些,是以白天祭祀大禮雖和往年一樣隆重,但宮中賜宴卻少了許多排場。

是皇帝的吩咐。說不必過於鋪張,在棣華樓設一場家宴便可。

……

棣華樓在晁陽宮西南隅,先帝在位時所建,是宮中擺設家宴或皇帝宴樂百官時的主要場所。天將日暮,宮人次第一盞盞地點亮宮燈,棣華樓燈火通明。皇帝端坐正中桌後,從太子開始,諸位皇子全部列席就坐,剩餘是宗親皇室。

酉時正,賜宴開始。按照往年慣例,先是由太子端酒敬辭。

太子最近一直抱恙,百官裡不少人也是今天才和他打了個照面。樓內靜肅一片,許多雙眼睛看著他。

太子看起來確實比之前要清減了些,臉色被身上那件明黃色的朝服晃的發黃,像打了層蠟似的。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站起來時,目光下意識地掃了眼坐自己側旁的一溜兄弟,從一張張熟悉的、此刻大多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臉上掠過,眼皮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在這些看似面無表情的一張張臉孔之下,到底有多少個人在恨著他,有多少個人在日夜睜大一雙眼睛,只等著他倒黴的那一天?

太子的目光忍不住再次掃了眼他那個排行第七的弟弟。

十年前他既然走了,挑在這個時候回來,想做什麼?加入那些正覬覦他太子位置的人的行列嗎?

他們大約忘了,他可是太子,他們的長兄!

他的牙齒忍不住暗暗地咬了下,抬眼卻撞到對面皇帝正盯著自己的兩道目光。

皇帝的目光望著他時,永遠都是暗沉沉的,他完全無法從中窺知自己的父親到底在想著什麼。

他的手腕有些發僵,端起宮人為他滿上的面前的素酒,剛剛抬起手,手指一滑,酒杯竟然脫手而落,打翻在了地上。瓷片碎裂的聲音割破耳膜,酒濺了起來,弄溼了太子的朝靴靴面和一塊袍角。

明黃色的布料浸溼了酒,變出張牙舞爪的一灘,又帶了點諷刺般的滑稽味道。

四周鴉雀無聲。

太子的臉迅速地漲為血紅,僵硬地看著近旁的宮人忙忙地拾掇起地上的酒杯碎片,擦拭他腳面和衣角上的溼痕。

他終於忍住了羞憤,重新端起宮人為他重新換上的那隻酒盞,用他此刻能表現的出來的最鎮定的語調說完了那段他年年重複,熟悉的已經倒背如流的敬辭。

他停下來的時候,他的那些兄弟們也附和著他。就彷彿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皇帝最後說,開宴吧。語氣沒有任何的起伏。

家宴便開了。

太子終於慢慢地坐了回去,神思有些恍惚。

剛才的那個意外彷彿是個徵兆。他的心裡慢慢地生出了一種不祥之感。

將有什麼就要發生似的。

……

棣華堂裡的這場家宴進行的沉悶而平淡。人人彷彿都只想快點結束然後離開,沒有誰出來說任何的話。直到皇帝讓東祺坐到了他的身邊。

“皇爺爺,這地方為什麼取了棣華之名?”東祺問皇帝。

皇帝掃了眼兒子們。

“你們當中,誰能給東祺解釋一下?”他問道。

沒有人應聲。皇帝便轉頭道:“棠棣之華,鄂不恚�|……”

“我知道!”東祺道,“後面是凡今之人,莫如兄弟!這是詩經小雅裡的篇目,女夫子叫我背過的!”

“能全部背出來嗎?”

“能!”

“背給皇爺爺聽聽。”

東祺便從椅子上下來,站的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