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吧!舅父不能再照顧你了。”
他出神了片刻,又緩緩道:“……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想,你父親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也大了,畢竟是至親骨血,如今你再回京的話,於情於理,想來你的伯父伯母應當不會再拒你於門外。之前我曾在你面前提過讓你和璞兒定親,當時一是為絕孫家兒子的妄念,二也是考慮到你們青梅竹馬,水到渠成。如今出了這樣的意外,這事就此作罷吧!你去找你的伯父,往後好好嫁人過日子……”
雙魚搖了搖頭,遞上自己為他趕做出來的過冬棉袍。
“舅父,我確實是要立刻動身去京城一趟的。但不是去找他們。”
盧嵩一怔,看著雙魚,“不去投親,你入京要做什麼?”
雙魚低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解開,將裡面的東西攤在了手上,遞到盧嵩的面前。
這是一塊從衣角上割下來的布料。
和一般衣料不同的是,這是一塊有著龍袍相同顏色的赤黃布,邊角帶了一小截龍爪圖紋的金色刺繡。
布料上還染了血跡,因為年久日深,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
“舅父,你能認出這是什麼嗎?”
“這是……從龍袍上割下來?”
盧嵩拿過那片衣角,在手裡端詳了片刻後,遲疑地說了一句,隨即抬眼看向雙魚。
“是的。這是二十五年前,當今的皇帝從自己穿的戰袍上用刀割下來的一塊袍角。”
盧嵩驚詫萬分。
“你怎會有這樣的物件?”
“這是我母親臨終前給我的,說以後可能有用,教我好好保管。”雙魚道。
……
固業八年對北鞨粟末部的征伐,是今上,也是大興第二個皇帝最後一次親征的戰事。在一場惡戰中,當時還是羽林郎將的沈弼以身替皇帝擋了原本致命的一箭。戰事結束,皇帝去探視沈弼時,用刀割下自己還沒來得及脫的染血戰袍一角賜給他,應允往後無論沈家犯下什麼罪,他都能赦免一次。這染血龍袍一角就是信物。
沈弼娶了雙魚的母親盧氏後,將來自皇帝的信物轉妻子保管。十年之前,在丈夫陣亡於朔州後不久就抑鬱病死的盧氏於臨終前,把這東西轉交了雙魚。
“……舅父,我母親臨終前讓我好好保管這東西,說這是來自皇帝的允諾。你出事後,我就不止一次地想到了它。原本我打算去求了那位高大人後,倘若他也不願幫忙,我就告訴表哥這件事,我和他一起入京。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表哥就出事了。見了你這一面,我就動身去京城……”
“小魚!不要去!把這東西燒了吧,往後別想這些了!”
盧嵩放下了那片衣角,打斷了她的話。
“為什麼?”
“二十幾年前的舊事了,陛下恐怕早就已經忘記了這事。”
“但這是他許的諾言。”雙魚緩緩道,語氣平靜。
盧嵩苦笑,搖了搖頭。
“小魚,舅父自入朝為官,為今上驅策二十餘年,深知他的性情。陛下宏博而英明,卻也猜沉而刻薄。此一時彼一時。二十五年過去了。你若拿著他當年不過一時興起而割下的一塊衣角找過去要他承兌諾言,只怕他會認定你是在脅迫。非但無用,而且怕會給你招來禍患。我絕不容許你去!”
“舅父,我來告訴你這件事,並不是要你的許可。”雙魚收起龍袍衣角,漆黑雙眸裡目光無波,聲音也依舊那麼輕軟,但語氣裡卻帶著堅定。
“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動身。”
“小魚!”
盧嵩喝了一聲。見外甥女神色依然不動,無奈,緩下語氣又說道:“小魚,倘若換成別的求,陛下說不定也就會應了。只是,你要拿這龍袍角要他赦了我的罪,這無異是在逆鱗。舅父不能為了自己而將你置身於險境啊!好孩子,你聽舅父的,去找你的伯父,認祖歸宗,往後找戶好人家嫁了,這才是正道啊!”
“舅父,我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阻攔我。不就是怕我被牽扯進十年前的那場朔州戰變嗎?”她的聲音終於微微提高了些,唇邊現了一抹淡淡冷笑,“皇帝想保他要保的人,所以明知道容老將軍、我父親,還有為他們鳴不平的你都是清白的情況下還是犧牲了你們。現在我並不是想讓他承認自己的錯,我也沒這個能力。我只希望他能兌現諾言,僅此而已!”
盧嵩一怔,“那些……是誰告訴你的?”
雙魚微微一笑,望著盧嵩。
“沒人告訴我這些。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