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監膳監的人關係也不錯。就是憑著他用長袖善舞織出的這張關係網,二十年裡,他一路升遷,爬到了今天侍中的位置。再往上,就是六部尚書和被視為皇帝肱骨的尚書左右僕射的位置了。他深知站位對於一個京官的重要性,所以若沒十足把握,劉伯玉是絕不會趟這趟渾水的。
就在昨天,再三考慮過後,他原本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尋個藉口,派人去告訴沈家的女兒,他沒法幫她到皇帝面前陳情,但會盡自己的力幫盧嵩在地方疏通關係。這樣,既避免將自己捲入是非,在盧嵩那裡,也不至於顯得自己不念舊情。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心思重重了幾天的劉伯玉一下感到十分輕鬆。當晚,他那個任職大理正的女婿胡國忠恰好上門,翁婿二人吃酒,酒高之時,原本一向慎重的劉伯玉便把這事吐露給了女婿,當時也沒放在心上。意外的是,第二天,胡國忠竟帶來了韓王的口訊,秘密約他見面。
韓王的親孃舅高德東身居高位,與左僕射太子太保楊紋同為朝中重臣,而韓王本人龍姿鳳章,加之禮賢下士,一直有“五賢王”的美譽,這一點,連京中普通百姓也有所耳聞。但劉伯玉平時與高家人交情不過泛泛。現在突然從女婿口中得到這個訊息,頓時明白了:自己的女婿胡國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成了他們的人。他這是被好女婿給坑了!
劉伯玉後悔不已。只是不敢不應,依約與韓王秘密會面。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韓王要他應下沈家女兒的請求引她面聖。劉伯玉躊躇之時,韓王向他出示一物,竟是御史大夫林先功預備彈劾他五年前奉旨到兩淮察鹽務時收受賄賂的奏摺,頓時大汗淋淋,無可奈何應了下來,這才安排了今天和雙魚的這場見面。
第6章
段元璟坐到一張椅上,看了眼垂手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劉伯玉,笑道:“怎麼,劉大人看起來似乎心有不願?”
宦海沉浮幾十年,劉伯玉清楚,從他答應約沈雙魚來見面的那一刻起,不管他是否情願,自己身上便已打上了韓王烙印。自此以後,他最該希望的,應是韓王能笑到了最後了。便苦笑了下,“五殿下莫取笑臣了。殿下不嫌棄臣愚昧不堪用,臣便感激涕零了。”
段元璟心裡罵了句“老狐狸”,面上正色道:“劉大人何出此言?盧嵩當年因觸怒父皇被貶出京時,小王年不過十七,對朝事雖一無所知,但那時便對盧嵩敬服。今日盧嵩既蒙冤入獄,小王自當盡力相助。況劉大人與盧嵩還有過舊誼,今日出手也是理所當然,何來為我所用之說?”
劉伯玉陪笑道:“是,是,五殿下說的是。下官原本就打算幫這個忙的。”
段元璟點了點頭,壓低聲道:“劉大人,你放心,以你和盧嵩當年的交情,此番出面,父皇只會認為你顧念舊交,決不至於多想。你放心,你我今日在此見面之事,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說罷起身,跨出了門。
劉伯玉目送段元璟身影消失在門口,長長嘆了口氣。
……
數日後,冬至日到。
冬至寓意陰極陽升,萬物生長,每年朝廷都會在寰丘天壇舉行祭天禮。前幾年祭天禮一直由太子帶領百官進行祝禱,祈福國泰民安,來年豐收。但今年,皇帝親自主持祭典。
這日天高雲淡。從昨半夜起,沿著京城北神華門通往寰丘天壇的道路便由禁軍把守。才卯時,天還沒亮,神華門大開,道路兩邊跪滿了膜拜頂禮恭送御駕出城祭天的百姓。
除了太子外,成年皇子裡,二皇子趙王段元珩、三皇子齊王段元珺、四皇子晉王段元珝、五皇子韓王段元璟、六皇子秦王段元瓔、八皇子中山王段元珞,以及另外未成年的諸皇子五六人,外加一位皇太孫,八歲的東祺,齊齊地跟隨御駕出城往寰丘而去。
浩蕩皇家隊伍裡,唯獨少了一個七皇子信陵王。
巳時正,御駕抵達了天壇。稍作整飭後,皇帝著祭天冠冕大服,率眾多皇子和文武百官舉行祭天之禮。劉伯玉夾雜在百官隊伍裡,趁著百官向天下拜的空隙,偷偷覷了一眼側前方不遠的皇帝。見他筆直跪在壇前,雙目微闔,神態虔誠,雙唇微微噏動,也不知道在祝禱什麼。正偷看著,覺察到跪在皇帝身後的韓王魏元璟微微回頭瞥了自己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趴在地上作虔誠狀。
祭天典禮冗長而複雜。皇帝畢竟年事已高,等這一套禮儀全部結束,面上已經露出倦色,被身邊太監攙著隻手到了附近行宮休息,百官也在行宮內各自休整。
劉伯玉來到皇帝落腳的正殿前,託一個小太監進去傳個話,片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