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連你娘也敢騙,昨天我遇到大萍子還問她呢,你根本就沒找過她。”友貴家的隨手抄起擀麵杖,“說,你上哪兒去了?”
正好長生抱著柴火拖著步子進來,他已經不用拄柺杖了,只是那條斷腿還是吃不住力氣,尤其是負重的時候,更是走不快。
友貴家的一下子警覺起來,手裡的擀麵杖直指長生,嘴上問趙大玲,“你……不會是……跟他……”
“沒有,沒有!娘你想哪兒去了!”趙大玲矢口否認,“我偷著進內院,找棲霞閣三小姐跟前的紫鳶玩去了,我跟她投脾氣聊得來。怕你說我亂跑,所以才說去找大萍子的。”趙大玲這點兒心眼兒還是有的,若是承認大晚上的跟長生在一塊兒,友貴家的還不得扒了她的皮。
友貴家的還是相信自己閨女的,“諒你也不至於傻到這份兒上,跟這個廢物攪和在一塊兒!”
友貴家的回身接著熬粥,趙大玲尷尬地看了長生一眼。長生默默地放下木柴,轉身走出了廚房,瘦削的肩膀彷彿刀劈斧鑿的一般。
“娘,你別這麼說長生。”趙大玲不滿地小聲道:“人家本來也不是幹這粗使活計的,現如今他天天劈柴擔水,活兒一點兒也少幹,哪兒像你說得那麼不堪。”
“什麼堪不堪的,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幹什麼的,左不過是個五穀不分的公子哥,他還有什麼本事?會認幾個大字,會寫文章?現如今他是府裡的雜役,那滿肚子文章也不能當飯吃。老話說得好,‘落架鳳凰不如雞’,他以前再風光富貴,如今也只是個廢物。還有你,”友貴家的用大鐵勺指著趙大玲,“別因為他長得俊,就看入了眼,你瞧瞧你每回一看見他,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那爺們家的長得俊有什麼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是這麼個官奴的身份,你跟著他喝西北風去?”
“娘,你別說了!”趙大玲又羞又氣,恨不得捂上友貴家的嘴,“再說我翻臉了!”
“你翻,你翻,翅膀硬了是不是!娘這不都是為了你好!當初找馬管家要個小廝是為了幫著幹活的,沒承想倒是引來個禍害。娘告訴你,你要是敢跟他眉來眼去的,我就立馬把他退回給馬管家。”
“娘,他還救過我呢!”趙大玲真生氣了,“沒他我今天也不能站在這兒,早被黃茂他們幾個禍害死了。你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
友貴家的嘆了口氣,“娘當然知道他對咱們有恩。當初你爹也是府裡的一號人物,老爺都誇他仁義,這‘知恩圖報’幾個字娘也懂得。只是如今你爹不在了,咱們孤兒寡母的經不住閒言碎語。尤其是你一個姑娘家,出出進進地跟個後生打頭碰臉,說說笑笑的,即便你們清白,也難保不被別人看扁。若是讓人說三道四,傳出些風言風語來,你說,你以後嫁給誰去?”
“那我就嫁……”心中出現那個人的身影,趙大玲及時地剎住嘴,“我誰也不嫁,守著娘過一輩子。”
“死妮子,哪有不嫁人的。”友貴家的開導趙大玲,“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要是能成了五小姐的陪嫁丫頭,將來就有機會做姑爺的姨娘,脫了這奴籍,飛上枝頭變鳳凰,那是多大的體面。娘是不指著你什麼,你總要想著提攜你兄弟吧。”
趙大玲白了臉,“娘,這樣的話再也不要說,想也不要想。我這輩子絕對不做小,不但不做小,還要只做唯一的那一個,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什麼世什麼人?”友貴家的不解地問。
“就是嫁個相公,他只能有我這麼一個娘子。不許他納妾娶小,不許他有別的女人,從身到心都只屬於我。”
“啊呸,死丫頭,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友貴家的往地下啐了一口,“還不做小呢,看看你是什麼身份,姑爺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做姨娘有什麼不好?那可是正經八百的主子,你看看府裡的崔翟姨娘和梅姨娘,穿金戴銀,有丫鬟服侍著,不比做個奴才強一百倍,偏你還看不上。你還想當一品夫人呢!可你也得有那個命才行!”
“沒那命就不嫁人了!”趙大玲說得斬釘截鐵,一摔門簾子進了裡屋。她不怪友貴家的有這樣的想法。站在友貴家的角度來說,確實也是真心為了這個女兒打算。這只是個思想意識問題,千年的鴻溝無法逾越。這讓趙大玲感到很無奈,自己是這個時空的異類,雖然她可以努力適應這個沒有電、沒有網路、沒有人權的社會,但是有些東西她永遠適應不了,比如尊嚴,比如愛情,比如不做小老婆。
一整天長生都躲著趙大玲。中午趙大玲回來,他拎上木桶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