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繼續留在恩師麾下,趙五爺就得捨棄唾手可得的閣老之位,待在吏部與眾多師兄弟競爭一把交椅,這根本不可能。可是轉道戶部,趙懷珏根基不足,面對湖湘這份送上門的助力他也不會傻到往外推,屆時,攜眾出走,與叛出門牆實際上也無甚區別。
未用先防,倒是乾封帝一貫的風格。沈趙反目,顧趙掣肘,永安侯府可算得上是物盡其用。
這是明晃晃的陽謀,永安侯府想要閣老之位,就得依照乾清宮的規矩玩,趙秉安縱使心裡不齒這背後插刀的小人行徑,可為了他們叔侄倆將來的前程安排,他也不能鬆開湖湘這座大靠山。
再者,乾清宮問責沈炳文也去了,師傅視他為摯友,待在京城委曲求全憑的就是對老友的一腔信任,到頭來卻遭人出賣,趙秉安將湖湘討回來,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堂中官員都明白話中的意思,眼神不由得亮了三分,趙懷珏這個寶值得押,有趙明誠作為媒介,湖湘一黨自此不必再受人牽制。他們在六部的勢力也該動起來,早早的朝戶部靠攏,要是能在黨首歸朝之前拿下戶部,那將來便是大功一件。
屋裡屋外眾多官員此刻對趙秉安的態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前一刻還只是忠直孝義的師弟,一轉眼就已經成了黨派的中堅力量了。
湖湘黨人盼著一位湖湘出身的黨首已經盼了許多年了,趙懷珏在他們眼中最大的閃光點不是他的才能品行,而是以後的繼任者,趙秉安是邵雍昭告天下的關門弟子,大朔史上唯一一個六元及第,有著純粹的湖湘出身,敏銳的政治眼光,將來子承父業,那他們湖湘一派兩代以內都能蓬勃發展。
迴文院中擠滿了朝野重臣,定下主心骨以後,人人都鬆了一口氣,現在只等趙秉安康復,得到浙江那邊的明確答覆,京城這邊便可以開始活動了。
想從吏部抽身不是一件易事,沈首輔若有意為難,恐怕他們都得脫層皮,不過四月大祭之後,大批湖湘中低層官員會從江南提拔進京,屆時人多勢眾,沈首輔也得掂量一下內鬥的利益得失,再不濟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商討個價碼,最好還是好聚好散。
邵媛馨端著熬好的湯藥已經在院外等了許久,蔣氏那麼心疼兒子此刻也不敢往裡頭闖,只能鉗著三爺的臂膀,排解內心的緊張憂慮。
“咱們這個兒子啊,真不知是為誰生的……”
蔣氏從沒巴望著兒女能有多大出息,平安順遂就可以了,偏偏幼子打落地就迥異常人,從來沒個安分的時候。
今天,看著被抬回來血淋淋的幼子,她是又氣又疼。夜闖閣老府,殿前庭杖,他這不是出風頭,是非要爬上雲頭戳戳天有多厚,人邵家一聲不吭,他去逞什麼英雄,忘了身後這一家老小都得指著他嗎。
“你下去休息吧,站了那麼久,腹中孩兒怎麼受得住。”蔣氏沒有回頭,靠在三爺肩上淡漠的說完這句話便不吭聲了,她心眼小,很難不遷怒邵媛馨。
“太醫開的藥得用,兒媳想再等等。”邵媛馨沒見著丈夫遍體鱗傷的模樣,三房裡怕她驚悸過度,傷著腹中胎兒便一直攔著她近前。
三爺伸手拍了拍夫人,示意少說兩句。這件事怪不到兒媳婦頭上,安兒是什麼樣的秉性他們兩個做父母的還能不清楚嗎,那是犟的要死,他定下的事,他在乎的人,不管後果如何都會去拼命完成,拼命護著,兒媳婦不過一介婦孺,哪能左右他的決定。
邵家的陪嫁婆子憐惜的扶著自家小姐,寬慰的話沒少說,可惜自責的人都聽不進去。姑爺啊,是個有本事的,就是本事太大了,時不時就讓人心慌。
屋裡的大人接二連三的出來了,看見三爺夫婦,俱都恭敬的過來問安,等到路過邵媛馨的時候神色又齊齊一變。按理說,這是恩師的後人,拉近明誠與湖湘一派的利器,可今次恩師蒙難,邵家的不作為讓眾人實在擺不出好臉色,此刻在樸陶等人眼中,邵媛馨的出身便不再是邵雍後輩而是隴西士族、禮部尚書邵府上的千金,趙邵兩家自此脫離師生關係,變為純粹的姻親關係。
除非邵雍安然歸來,否則邵府對他們來說便再無任何特殊意義。
老侯爺坐鎮大堂,闔著眼思索今日聖上的用意。他從未想過永安侯府由武轉文之路走得那麼順遂,原本是想寄託於沈邵兩家襄助提拔,沒成想現如今反被扯了後腿。
玉函院與靈犀院兩邊的動靜他都聽見了,愛孫操控人心的本事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拉攏勢力這方面比老五都強。況且,老五那個不爭氣的逆子若在,顧忌沈氏,未必能撕破臉皮爭取利益,秉安到底與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