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炳文眼裡,邵雍的生死已經超出了政局博弈的內容,既然救不了老友,那怎麼也得把這筆血債討回來。沒了蘇澤衡,蘇家就剩蘇袛銘一把老骨頭頂著,他還能撐幾年。
幾人都在腹中盤算,不想蘇宅的訊息此時已經傳進司禮監,劉諳聽底下人一稟報,當即大驚失色。
“說吧,又出了什麼事?”
“大理寺圍了蘇閣老府上,說是七公子蘇煜私通外邦,已經拿回詔獄嚴審了。”
“胡鬧!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夜闖閣老府邸,還有沒有規矩了。”
劉諳縮著身子,沒敢隱瞞,“好像是戶部主事小趙大人帶人入的府,蘇煜此刻應已上刑了……”
“混賬,簡直無法無天!太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兒臣不知,不過趙秉安此人辦事誠懇,處事公正,會不會是蘇煜確實違逆國法,與異邦蠻夷有所勾結?”
“那與他一小小的戶部主事有何干系,難不成朝廷立馬就要與回紇開戰了嗎!”
永安侯府一向知情識趣,此次為什麼衝出來當這個攪屎棍,邵家本宗都沒出聲,他們操哪門子心。
“趙秉安乃是邵雍的關門弟子,愛逾性命,他此番應是恰巧發覺了蘇澤衡與內侍監之間的合作,便不管不顧的殺上門去了。”
沈炳文面無表情的解釋著這裡面的關係糾葛,心裡卻為趙家那小子捏了把汗,太沖動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在就算他豁出顧忌與蘇澤衡死磕,將邵雍換了回來,日後宮中還會有無數種辦法對付老友。
況且,他還將蘇澤衡的身份暴露了出來,若是打草驚蛇,壞了聖上的佈局,趙氏闔族都得跟著吃掛落。
“宣永安侯入宮,看看他教養的好孫兒!”乾封帝腦子一回弦,也想起來了邵趙兩家的關係,他有心重懲趙家那個小惹禍精,臨出口又猛然覺得不忍。
“把那個混賬也拿進宮來,狠狠杖責,太子你去監刑,讓他長長記性。”
第215章 門檻
說是重懲,但將人交由太子押管; 乾封帝明擺著就是輕拿輕放。趙家這叔侄倆瞻前顧後; 婦人之仁; 雖不是成大器的料子; 但琢磨好了卻是最可用的臣子,若能得此二人忠心,皇太孫日後便不虞被顧椿那個老滑頭把持。
至於東宮,呵,聖上已經不指望這自以為是、眼高手低的兒子能開竅了,就把人擱在儲君之位上熬著吧,等內憂外患都平定了; 乾封帝再想想是否該傳位予他。
永安侯府一早就收到了訊息; 世子驚惶不已; 倒是老侯爺與大少爺似是早有預料,不慌不忙的做著準備。
宮內口諭一到,老爺子簡簡單單一身蝠袍便跟著去了,壓根沒當回事。府上大小爺們心裡早有計較; 這會兒雖是眉目凝重; 但無一人露出頹懼神色。
二爺與五少爺尚在大理寺應付,三爺躊躇著是否該在朝上活動起來,最起碼人多勢眾,總不能讓幼子獨自承擔這風險。可想想兒子臨出門時的交代,又按捺住了腳步。
蘇二其人狡詐奸邪,手段毫無下限; 府上若無人坐鎮,只怕會被人趁虛而入。
七少爺已調動兵馬司九成人手,將冼馬巷裡三層外三層護得密不透風,只要熬過今夜,十弟應該就可以回來主持大局了。
禁軍衝進詔獄的時候,趙秉安正在對蘇煜施刑,從捉拿到下獄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蘇煜就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禁軍都領目不斜視,只當自個什麼都沒看見,宣完口諭就將趙秉安領了出去,天牢門外,東宮鑾駕正等著呢。
太子今夜憋了滿腹火氣,神色鬱郁,原想著等人出來先斥上一頓,沒成想,一見面倒是先被那遍身糟亂血汙驚著了眼球。
“殿下,我師傅,不見了……”
人就跪在自己跟前,太子伸手要打,瞧著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又下不去手。
“你啊你啊,簡直是無法無天!”
一腳將人踹倒,太子甩袖上了車馬,再不多看一眼,趙秉安被宮中內侍從地上攙起來,架著兩臂進了宮。
蘇袛銘現在還有利用價值,乾封帝有意給他拾拾面子,便在大殿正前方廣場宮街上放了個長椅,下令在文武百官上朝之時杖責趙秉安,殺殺這初生牛犢的威風。
五更時分,宮外官轎林立,上百官員堵在宮道上議論紛紛,任誰都不願眾目睽睽之下獨自趕赴大殿。
司禮監二十武宦,人人持著碗大的棍杖,分列肅立。太子站在太和殿二層玉階上,遙望東方,等著朝陽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