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底,更是要迂迴,哪裡能這般開門見山地直言不諱?
眼見人家又要趕人了,真是臉紅啊。她起身,也不多話,只是在轉頭那一瞬,卻見桌子上亦放著幾個盤子,看來是先前客戶談過還未來得及收匣的——實在是精緻的青花瓷啊。雖然好象不是特別特別漂亮,卻搶眼得很,畢竟是見過不少粗品以後,見得這一個,免不了就更覺稀罕了。
定睛一看,盤呈八瓣花口,折沿,淺腹,平底,花瓣乃折枝蓮。
她這一駐步,看了兩眼後,嘆道:“好一折枝蓮陶管事,這個可是定貨了?”
陶管事本來不悅,待聽得稱讚聲後,亦走近,有幾分沾沾自喜道:“小郎真是識貨。這個卻貴了,一隻盤子便是十八文不止了,也不單賣 ,且得論套才是。”
文箐嘆道:“我聞得永樂……啊,是成祖時,這種花型極是受追捧,如今,這造型,也是日漸在平民家中盛行。今日見得貴窯亦能燒出這等上品,比那官窯絕不差,只怕也分不出上下來。”
陶管事聞言更喜,不過也頗有些懷疑地問道:“小郎見過官窯出品?”
小黑子生怕被人再次看輕,開始滿嘴跑火車,以一種輕蔑的口氣道:“這有何大驚小怪的。你不曉得,他家祖父原是京裡大官,後來亦得過先帝大賞的,那家裡用的都是……你這店裡的,也不過十八文而已。”
陶管事再次上下打量他,見他衣著雖不寒酸,可外表上實不象官員家的少爺,只是聽他說話,卻是言語囂張,又頗有幾分刁鑽,膽量不小,與自己目光對視,也不曾示弱半分——真有幾分紈絝的味道,也有幾分無賴的樣,沒法下定論。反而旁邊的小郎,沉著似水,不吭一言,一旦開口則不俗。如此,反倒不敢小覷起來。“小郎果真厲害。不妨同小郎直言,官窯燒製,自是嚴格,先是從土,再至回青,還有匠師……便是我們有錢亦買不到。這個我們亦有自知之明,自是不能相比。不過,小窯不怕託大的說,這論燒製手藝,尤其是畫功,我們魏家自是不輸於官家。要知這官窯裡便有我們師傅在那裡服役。故此,在原料上不能做到一般無二,但在技藝上絕不差於官窯……”
文箐聽完他長篇大論,不外乎是說他們家的東西好。只是對於其中有一點,卻有些不明白,問道:“依你所言,這官窯裡的工匠既也是你們窯的,也就是一脈相承了?不是說官窯與民窯,涇渭分明麼?這個,我卻不明白了。”
陶管事一見他年紀小,想來有好些事不懂也是在所難免,且見他神色很是謙恭,自己手頭也無多大事,有時間便與他閒話一二。“小郎想必不知,這制窯製陶的師傅既屬於匠籍,原來確實是官窯的匠工自是與咱們不一體。只是,如今官窯器所需甚多,就原來那些匠人實在是少,便是那二十四作坊,也人手日益緊張,官窯裡便開始……咱們左近匠人,正好也要服役,便自然輪番到官窯裡去……故此,在官窯裡服完役後,自是仍回到各窯……”
文箐點點頭道:“這個勞役我還是略有耳聞的。只是我所說不明白的便是:既是官窯,尤其是御窯,我以為那便是世代的皇家御用工匠……”
陶管事這下聽明白他的疑惑之所在了,道:“先時確是這樣。可是這御廠一日大若一日,人工畢竟有限,自是由全國各地匠人服役來添補。不僅是製陶,便是各行都是如此。你道咱們這民窯又是如何起建的?也不過是時常要從各地趕來服役,時日一長,難免便閒煩瑣,便索性就近在這裡亦建起了窯,慢慢地,便成了一片,於是才有今日這般……”
文箐這下明白了,點頭道:“哦,我曉得,坐役與輪役嘛。我一直以為這官窯裡便是終身,沒想到亦有輪役。這也同各地每年服工役的要趕到兩京之地去輪役一般。我一直在後院,今次好不容易偷著出來,見識一下,沒想到在貴窯倒真是長了不少見識,也不枉此行了。你說官窯裡有近二十作坊,可能一見?”
陶管事聽得他這話,亦是一愣,然後笑道:“周小少爺,這官窯裡又豈是我們普通百姓能進的?那些作坊,也不過是將不同器具分成不同坊來製作便是,官窯裡,便可能是一器亦只用一個窯來專門製作。”
文箐“哦”了一聲,心道大概便是專窯生產,分工細化罷了。接著問道:“我倒是對這製陶極感興趣,可否就近見識一下?”
陶管事聞言一驚,心想莫不是這人是哪個窯的探子?話東話西之後,現下終於提出這個來了?他面上十分為難,低下頭來再仔細打量對方,道:“周小少爺,能看上咱們的技藝,陶某甚是欣慰。只是,窯裡都是粗漢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