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文箐來說,她也自知這三兩三在人家秀才面前多賣 弄不得,可是也有心想探究一下這古代書生的斤兩。於是只就自己所知進行討論,至於其中大多不能作答的,只道是年小還未曾看得。
於是,商秀才那邊也終於漸漸感覺,這周小友見識甚廣,所言也非一般,先時以為他行事有些陰辣歹毒,此時亦否決,只覺他言談皆宅心仁厚,非弗先前尖銳之感。便棄了前嫌,談興益濃,更有某些話題,二人聊起來,卻是頗為投緣。
文箐怕商秀才問得太多便露了馬腳,自己這三腳貓功夫,人家一試就要獻醜。又慮及小黑子在一旁聽得無聊,擔心他性子發作了再找兩位秀才麻煩,乾脆便把《世說新語》取出來,道是有字不識,或有好些官職名不知出處,註解不多,便向秀才們請教。
商秀才接了書過去,一看字跡,便已瞭然。果然是自己昨日抄了賣 於書鋪那本。真正是:有緣啊。
如此,便等於聽商秀才講了一段晉史及《世說新語》裡一些典故。
這二人說著,自是把烏秀才也捲了進來,也漸漸參與討論。小黑子覺得這書不錯,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主客雙方,一時談得風生水起,再無昨日的恩怨計較,也不再論生員或平民身份,反而真討論起故事來。比如說到華歆與管寧二人志向不同,談到挖土得金與割席絕交二三事。
文簡在一旁聽得他們討論,卻是不懂其中深意,只感嘆一句道:“那金子還能換吃食與衣物,為何扔了不要?多可惜……”
他這般童稚之語,確實只會關心如此,兩位秀才亦未對此加以撻伐,只是寬容地看他一眼。
小黑子道:“管寧再有名,操守再高,也不如簡弟說得實在”
文箐見他現在沒有昨日那般衝動,也樂意他與秀才們討論。他性子魯直,可是常常說得大實話。不知這商秀才又會如何辯解。故也不再阻攔與他,自己也不再象先時侃侃而言,反而作出傾耳聆聽之姿。
小黑子在聽得烏秀才道什麼管寧品性高潔,華歆在這方面只能望其項背的評斷後,卻持反對態度,駁道:“我未曾看得此書,只聽兩位說這典故,卻也不敢一味苟同老秀才之言。依我看,管寧這是故作清高。自己清貧道要堅持操守,自認為拾金便汙了自己品性,那拾來給窮人總可以吧?否則日後他人路過此地見得金子,豈不是都相拼了?如此,他反而是給路人制造相爭事端了。反觀華歆,我倒覺得他也沒做錯甚麼。不過是碰了下金子,誰不心動財物?便是寺院裡和尚還要經營田地以維持生計,要是真不問世事,豈不是吃不得穿不得說不得錢財?這無主的動了也應當,要是有主的,則還是看他守住了心與否。你們不是都說他後來做了官,錢財都分與人了嗎?可見他不是貪財的。”
烏秀才沒想到他長篇大論說起來,滔滔不絕,而且哪點都直指自己適才言論。一時又失卻了面子。
文箐在心裡暗叫一聲好。小黑子常常不按牌理出牌,果然考慮得角度就是不一樣。就是自己要是此時同他論一兩句,只怕亦只能承認管寧獨善其身。可是他要將管寧說成一介好沽名譽之徒,倒也不妥。
那邊商秀才果然亦直言反擊,道:“兄臺所言,雖有其理,但得金相爭也不過是假設。既未發生,也當不得真。再者,古來士人向來重名節,輕財物,視金錢如糞土。管寧那般舉措,自是遵眾聖人之訓罷了。至於沽名釣譽之論,此言太重。”
烏秀才亦接著例舉割席絕交一事,以及管寧不為官即不圖名利。
小黑子想了想,更是振振有詞了:“管寧自己不問世事,難道還非得規定其他人跟著他一道才是賢能之輩?他博個好名聲,可是他為百姓可曾做得多少好事?要我說,為官,利民,便是好的。什麼隱士,我看不過是籍口罷了。我倒認為這管寧是故作清高,要不然就是寫這書的故意歪曲編撰,誰曉得內裡事?”
烏秀才被說得啞口無言,末了只道:“大郎不知後來華歆為官後所為,背孫氏,迎曹氏,殺漢後……亦不為人所齒。雖然為官方面,確也為民有所作為。奈何……”
小黑子堅持自己言論:“非也既逢亂世,若是還稱甚麼隱士,道‘小隱於山林,中隱於市,大隱於朝’的話,在我看來,不過是他要麼看不清形勢,故此想哪方都不得罪,貪生怕事只求保命的籍口罷了。否則,既讀得聖賢書,當知孰對孰不對,便是不能力挽狂瀾,亦不能傾了自己心志,反而以隱士自居,嘲於他人。華歆若是投機,其意不堅,殺了前朝皇后,有不妥之處,可相較起來,那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