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鮑婆婆,若真是這般,你可記得兩句話:一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二是賊喊捉賊,知人不知心。我說這話也是有道理的。你不如想想:你的屋子在哪處?何人與你常相往來知你底細?旁的也不曾偷,卻偷的這根釵子?連文銅錢也不曾丟嗎?我若是小賊,必偷寶鈔或銅錢,畢竟這個可是沒寫明姓甚名誰?作甚偷了東西還當著戴氏的面端詳?這等子傻人也能作賊,能偷出來東西?不把自己偷丟了才怪呢。”她說完,又冷笑連連,只氣得韋婆子與劉氏有氣進,沒氣出。
鮑氏瞧向韋婆子:“你……”
文箐對劉氏道:“太姨娘,顯然是水落石出了。葉子年幼,名聲也不能這麼壞了去。顯然,我是不好帶她再來給太姨娘請安問候了。”
劉氏氣得差點兒吐白沫,看著文箐走了,指著韋婆子道:“你做的好事!”一想到韋氏說是十拿九穩,她信以為真,哪想到文箐卻是三兩下就給抖了個底朝天。
文箐說完這話後,卻並沒有就此罷休。她讓嘉禾與葉子清點了一下衣物,便到前院去與周騰道別。
嘉禾攔阻道:“小姐,太姨娘可是三叔的……”
文箐知她關心自己,推開她道:“過了這個村便沒這個店。今次不說,日後不曉得甚麼時候了。”
嘉禾有些著急地道:“可是,您這前去,不是要挨訓嗎?”
文箐踮著腳尖,拍拍她的肩道:“三叔也不吃人。有時也還算講理,就是愛瞪眼,愛起急,咱別去惹他痛處,只要莫向他討要錢財,著意順毛撥弄就好了。先挨一下訓,我只作可憐,再誇他幾下。放心,這事有七成能定。”
嘉禾見小姐說得信心滿滿,仍是不放心,可自己又說服不了小姐,要是小姐真能讓三爺同意,那就太好了。她趕緊跟上前去。
“三叔,這幾年承蒙您與三嬸照顧,我,我……”文箐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周騰本在帳房與餘春算帳,結果文箐來了,就說一番讓他莫名其妙的話,一見她要哭,只覺得腦仁發疼。如今要說,這個家裡,他最怕與誰打交道,那就是文箐。莫看文箐這兩年似乎沒再與李氏或他鬧氣鬥嘴,可是打文箐歸家那年年底鬧出的幾件事,牽連好些人來,到得分家時,明面上的他也沒佔到多大便宜,反倒是文箐不動聲色,明著好象是她吃虧,可是暗裡她卻將北京那宅子弄到了手。事後他也醒覺過來,發現這個侄女果真如歸家那晚她自己所言,自有一套理財的本領,才意識到倒是自己想得簡單了。只是木已成舟,反悔不得。後來李氏與文箐不時小小地鬥了好些次,李氏就沒佔著甚麼上風,而他更不能出面,否則就是以大欺小了。上次,暖房一事,文箐是借鄧氏激憤之詞說搬就搬,結果讓四弟周同與四弟妹之間大鬧一場收尾。雖然最後大家說先暖房不提搬走一事,文箐也是“聽話”地回來住了,可是這搬走,是早晚的事了。不過是大家相互面子上好看一點,尋個適當時機罷了。
故而,在他心裡,這個侄女就是一頭初生的牛犢子,一旦遇到了事,就變成一頭尾巴上澆了油被火燒的怒牛,敢衝敢言,不管不顧,胡來一套,一不小心就燒了全家。
此時,周騰讓餘春下去,按著太陽穴,耐著性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文箐抹了一下淚,抽泣一下,道:“韋婆婆非誣我手下丫環手腳不乾淨,偷了鮑婆婆的首飾,太姨娘非讓我遣了她去。”
“其中有假?總不至於她們二人對付你那一個小丫環吧?。遣了便遣了。”
文箐抬頭,梗著脖子委屈地辯解道:“就是假的!要是真有此事,我二話不說,莫說遣,而是直接請三叔幫忙將她捆了送到衙門裡去了!”
周騰嚇一跳,道:“送甚麼衙門?些須小事,你鬧得又是風又是雨的,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三叔只說送官便是讓人看笑話,可是這明明好心撿了釵子歸還失主,卻憑白被人說成是作賊,不更讓人看笑話嗎?這要是我遣了她去,若別人問得原委,誰曉得又會如何說咱們周家內宅如何?就是,就是再有人借題發揮,會不會被人說成是侄女兒我背後指使的?”文箐說得委委屈屈,含著淚,一臉隱忍狀。
周騰雖然說這事還有些摸不清頭腦,可已然有五六分明白這事必然是當真了。“這事,且得查清了再論。既然韋婆子說你丫環品行不良,你又說她未曾偷得,是與不是,我且去問個明白。”
“三叔要問的話,只需問太姨娘便是了。方才我已在太姨娘處問得個水落石出了。”